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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越乾笑幾聲。
邊張公公道:“都晌午了,也怪不得兩位餓了。宮裡午時三刻午膳,早膳鳳時初刻,晚膳戊時末刻。自有人送來。奴才兩人這些日子暫在樂慶宮中供二位差遣,有什麼飲食忌口,可先告訴奴才們。只是今日午膳已來不及,先請暫時將就。”
樂越忙道:“公公太客氣了。”
杜如淵從衣袖中取出兩封紅包,邊張和連六接過收進袖中,不愧是在宮中見慣了場面,態度未見有多大變化,稍許添了殷勤,再告知他們一些宮中忌諱。
最後連六公公又壓低聲音道:“另外,這樂慶宮種也有些忌諱。後殿有一處所在,乃太祖皇帝初建皇宮時所立,任何人不得衝撞,兩位這段時日,也少去後殿為宜。”
樂越頓時被勾得好奇心起,杜如淵道:“請教公公,樂慶宮昔日是哪位所居。”
邊張和連六的臉色又古怪地變了變。
邊張含糊地道:“回世子,樂慶宮從太祖皇帝起,便是閒置的,兩位是頭一回住進此宮的人。”
幾人閒敘片刻,邊張和連六便告了退,回去向皇帝回稟樂越和杜如淵已安置妥當。
稍時,宮人送來午膳,盤碗碟盆,堆滿了一張大桌。樂越數了數,共八個涼碟,三十六道主菜,六道湯,十二道麵食甜點。送菜的宦官道,因時間倉促,未能完全按照例制,少了四道涼菜,十二道主菜,望請見諒。
樂越內心澎湃不已,應澤用法術定住了宮中眾人,琳菁和昭沅總算能和它一道現出身形,一起坐在桌前,風捲殘雲地大吃一頓。
昭沅在腮中塞滿食物,感覺無比幸福。
不消兩刻鐘,所有碗盤都見了底,應澤取了一根牙籤剔了剔牙齒,道:“呣,凡人皇宮中的廚子,倒是勉強不錯。”
昭沅摸摸脹鼓的肚子,打了個飽嗝,樂越又挑了片西瓜給它。
琳菁起身,風風火火道:“我和傻龍去轉一轉。我們進宮這麼久,一根鳳凰毛也沒看見,太不尋常了,總覺得鳳凰在搞什麼陰謀詭計。”
昭沅也忙忙地站起身。
應澤一臉置身事外的表情,打了呵欠,表示他老人家要先歇個午覺。
杜如淵卻道:“不用忙,難道各位不覺得樂慶宮中甚是有趣,值得先行查探一番麼?”
午時將過,正是酒足飯飽小憩一番的好時辰。樂慶宮中侍奉的宦官和宮娥們卻不敢有一絲懈怠,他們奉命抖擻精神,觀察樂越與杜世子的一舉一動。卻見樂越與杜世子出了正殿,徑直向後殿中去。
邊張和連六公公尚未回來,守在殿門旁邊的小宦官末麼上前勸道:“世子,這位,後殿乃禁忌之地,最好不要前往。”
杜如淵微笑道:“我們只是過去看看,並無衝撞之意,公公若不放心,不如引我們過去,也好督管。”
末麼和他的名字一樣,只是個最末等的小宦官,不敢太過違逆杜世子的意思,只好勉強道:“那麼,請兩位看看便回。”
他引著樂越和杜如淵繞到正殿之後,見一道山牆隔開了偌大的院子。山牆上一扇陳舊的月門緊閉,但未上鎖。
末麼推開月門,引他們走進門內,裡面也是幾間殿閣,乍看並無異樣,再細看時,卻又隱隱透著不尋常。
殿閣的屋脊和角檐與其他的殿閣不同,未有裝飾,窗扇上糊的是白紗,殿外老樹參天,幽靜陰涼。
樂越突然咦了一聲。
隱身在旁的琳菁戳戳他:“樂越,哪裡不對呀?”
樂越喃喃道:“為何這裡會有槐樹,難道宮裡不避諱?”
槐樹乃木鬼,尋常人家都不會在家宅內種此樹,偏偏深宮內院竟然見到了。
更加古怪的是,兩棵槐樹各在後殿的一邊屋角處,另兩處屋角則有兩株柳樹。
四棵樹枝幹虬奇,恐怕是數百年的老樹。槐為木鬼,柳是木仙,兩棵老柳兩棵老槐,各在對角屋角處,好像在鎮守什麼。
琳菁和昭沅沒感覺到什麼陰森的邪氣,只察覺此處莫名透著一股悲涼之意,滲透進骨骼。
樂越問:“我們可以進去瞧瞧麼?”
末麼猶豫道:“恐怕不行,奴才長年在樂慶宮當差,這殿中只有初一、十五或特定時日才能進入。”
樂越很是遺憾,踱到殿門前,隨手碰了碰殿門。末麼尚未來得及開口制止,緊閉的門扇因這輕輕的一碰,嘎吱緩緩大開。
第96章
殿內情形頓時坦露無餘,樂越杜如淵和隱身在後的琳菁昭沅都訝然。
大殿內一片空曠,唯獨正中有一口井,井沿邊立著一張矮小的石案,上有一個石頭香爐,案下擺著一個蒲團,顯然是拜祭之用。琳菁和昭沅到井邊看了看,更加愕然,其實那不是一口井,只是用石頭在平地上壘砌了一圈,看上去好像井沿而已。
末麼跪倒在門檻邊,砰砰磕了三個響頭,嘴裡嘀嘀咕咕念道:“奴才只是無意,並非故意衝撞,太祖皇帝爺爺莫怪~~太祖皇帝爺爺莫怪~~”一邊念著,一邊邁進門檻,顫著手把門合攏,再在門檻邊磕了三個響頭,爬起身瑟縮著向樂越和杜如淵道:“兩位請隨奴才快些離開。”
樂越和杜如淵不明所以地跟他離開後殿的庭院,末么小心地關好月門。
樂越問道:“太祖皇帝爺爺的靈位,不是供在太廟中麼?”
末麼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頭磕得咚咚作響:“求世子和這位千萬別把這事說出去,不然奴才的麻煩就大了。”
樂越把他拖起來:“放心,我們也怕麻煩,肯定不會說,不過,能否請公公你把原委究竟告知,我們以後也好小心避諱。”
皇宮是個孕育鬼故事的地方,這個神秘的後殿是不是隱藏了一段關於冤魂的秘史?末麼瑟縮著道:“其實其實此地本該是一處福地。據說,當年太祖皇帝興大業之始,便在此地,更與後殿那裡有關。所以,太祖皇帝得了江山之後,就定都於此,並特意建造樂慶宮,供奉後殿裡的井沿。”
樂越覺得這段說辭很可疑,如果當真如此,太祖皇帝大可以氣派地建一座大殿,設個大神位參拜,為什麼要弄個後殿,小石案如此寒酸,還用兩棵老槐兩棵老柳鎮守四角。
末麼接著道:“另外,還有一說,殿外有木,殿中有井,其實是應了“和”這個字,是江山皇氣所在。聽說太祖皇帝曾定下規矩,本朝每位皇帝在初一十五和祭典節慶之日都需前來祭拜。但自先鳳祥帝起,這個規矩便廢了。先鳳祥帝只信鳳神,不再祭拜其他。但樂慶宮一直也未有人居住。只是我們這些在此宮中當差的內宦每逢初一十五都清掃內殿,上柱清香。聽說太祖皇帝的神氣一直鎮守在這裡,不可怠慢衝撞。”他低頭,“奴才所知就只有這麼多了。”
樂越聽末麼的言語,不像在作假。但末麼所知的這些,是否是真相就難說了。
因為,剛剛他觸碰到後殿殿門時,懷中的太清經顫抖了一下,片刻間異樣的灼熱。
下午,邊張和連六又帶著一群宦官宮娥送來日常必用之物,尚衣局也派人過來,丈量樂越的衣衫鞋履尺寸。
樂越和杜如淵來往應付,團團亂轉。
琳菁趁此工夫,扯著昭沅去查看皇宮,他們縱雲浮上半空,向下俯瞰皇城。
整個皇城之中瀰漫著七彩瑞氣,那是鳳凰的氣息。
昭沅隨樂越進宮到現在,鳳凰就未曾露面。那籠罩護佑皇城的鳳氣顯示出,鳳凰根本就沒把昭沅這條進入皇城的龍放在眼裡。
而內宮方向,瑞氣嫵媚綺麗,顯示那裡是后妃之所,雌凰雲集。
這樣站在雲上看,樂慶宮與其他地方並沒有什麼分別。
反而是皇城東側的一處氣息有些異樣。
昭沅和琳菁一道往那個方向去,發覺此處七彩的瑞氣中紅氣尤甚,昭沅再仔細看,紅氣翻騰時,有些濃重的好像黑色,它揉揉眼,黑色又消失了。昭沅撓撓頭,問琳菁可曾見到。
琳菁搖頭,回說沒有。
“不過這裡紅得比別處都厲害些,肯定有原因。”琳菁拉著昭沅往下降了些許,看到了宮門前匾上的字,瞭然地哦了一聲,原來這裡太子的東宮。
昭沅和琳菁隱身進入東宮,聽到收拾東西的宮女們正在閒談,說太子又出去啦,恐怕今日又會在京城的私邸那裡留宿。
有個小宮女小聲道:“還有啊,你們太子最近頻頻去看那位郡主,住在太后宮中的澹臺小姐會不會做不成太子妃呢?”
昭沅和琳菁的耳朵一下子豎起來。
“可是澹臺小姐是太后定下的。”
“太后定的又怎樣,楚齡郡主的身份可不比丞相的女兒差呀。而且太子喜歡她,就算娶了澹臺小姐,將來說不定還會娶那個郡主,到最後誰才是皇后娘娘可不一定呢。”
“我遠遠瞄見過那位郡主,她不如澹臺小姐好看。”
“好看不好看還不是要看太子的喜好?聽說太子就喜歡潑辣些的。”
昭沅和琳菁互望了一眼,沒想到楚齡郡主和澹臺容月都在皇宮中。
琳菁說:“太子不喜歡澹臺容月?那假如皇帝真的扶持樂越壓下了太子,說不定樂越和澹臺容月還有希望在一起哦。”
昭沅聽著這句話,怎麼聽怎麼覺得有股濃烈的醋味。它摸摸鼻子,訕訕地道:“要不我們回去吧,把這件事告訴樂越。”
琳菁揮揮手:“待會兒再說吧,什麼要緊的都還沒查到呢。不如趁現在我們乾脆出宮看看,找找洛凌之和孫奔在哪裡。”
洛凌之是琳菁的選定之人,按道理,琳菁應該很容易察覺他的氣息,可是出了皇城之後,她放出神識搜了一圈,洛凌之的氣息竟然如水滴融進了大海一般,絲毫不見。
昭沅跟著琳菁在京城上空氣喘吁吁地兜了幾個來回後,反倒在一家客棧院內的樹杈上發現了正在對他們扮鬼臉的飛先鋒。
琳菁和昭沅落到客棧院內,飛先鋒哧溜從樹上躥下,跳跳舞舞地領著他們到了後院。孫奔正掄著斧頭在後院的柴垛邊劈柴。
琳菁查得四周沒有其他人,便現出身形:“你真是走到哪裡都不忘記賺錢啊。”
孫奔抬袖擦擦汗珠:“孫某沒別人那麼好命,有皇宮住。當然得時刻記得賺點盤纏。”
昭沅也解開隱身術,上前幫孫奔抱起劈好的木柴在柴垛上碼好。
琳菁問:“你有沒有查探道什麼?”
孫奔咧嘴道:“姑娘,你也太性急了吧?孫某今天剛進城,路面都還沒踏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