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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越讚嘆道:“孫兄的個性小弟太欣賞了。”昭沅琳箐和應澤叼著筷子一起點頭。

    一個時辰後。

    應澤刮完湯盆中最後一勺野參烏雞湯,琳箐喊來小二吩咐:“再來個塞外烤羊腿,一隻淮揚鹽水鴨,兩個醬肘子,一碗蒜澆排骨……”

    樂越出聲打斷她:“這些菜,就不要了吧。羊腿鹽水鴨肘子排骨之流,太寒蟬太粗俗了,你這不是誠心不給孫兄面子讓他難看麼?”向小二勾一勾手指,“先一個蘇武牧羊,裡面的羊肉只要羊前腿筋腱片,一定要是紙頁薄厚的,薄了不要,厚了不要,肥瘦不勻不要,明白麼?”

    小二立刻哈腰點頭。

    樂越再道:“再來個荷塘醉蟹,用二十年的花雕酒來做。然後,燕窩辱鴿盅一份,這個富貴吉祥多寶蛋似乎還沒點過,上一碟先嘗嘗,再一隻黨參蜜汁暹羅辱豬……”

    洛凌之插話道:“這個西域石榴酒釀丸子好像不錯。”

    樂越立刻示意小二:“來一份。”

    孫奔盯著應澤道:“小公子的食量真好,呵呵……”

    琳箐道:“哦,他最近老吃烤野味,可能傷了胃,今天吃的不是很多。”

    應澤咬著昭沅剛遞給他的一卷脆皮鴨卷餅道:“辱豬,兩隻。”

    樂越馬上向小二道:“改成兩隻。”

    孫奔笑得眼皮都顫了。

    小二帶著寫的滿滿的大張單子退出雅間。

    一隻麻雀飛到窗台上喳喳叫了兩聲,孫奔身邊的猴子猛地躥起來,向它撲去。

    麻雀抖著翅膀倉皇逃走,猴子撲了個空,從窗口直墜下樓。

    孫奔大呼一聲:“飛先鋒!”一頭扎到窗邊,向著猴子下墜的方向,風一般地跳了下去。

    樂越湊到窗前看,樓下人來人往,孫奔與猴子都已沒了蹤影。

    昭沅愕然地看著堆滿盤碟的桌子:“那我們怎麼辦?”

    琳箐哼道:“我就知道土匪頭子不能相信!”

    洛凌之淡定地道:“如今之計,唯有我們賣身給酒樓了。”

    樂越道:“唉,本少俠是有意海吃把他嚇跑的,只是沒想到這小子竟然跑得如此快。”

    洛凌之依然淡定地道:“越兄,下次你將計就計前,先想想後果。”

    樂越悲壯地等著一旁守候著的小二哥報出飯錢數目,他們好正式賣身。

    小二哥報出了一個意料之中的天價,笑眯眯地看著他們:“哪位爺付帳?”

    孫奔遁逃引起了店家的警覺,樂越隱約看見門口有幾個魁梧偉岸的身影,他清清喉嚨,剛要開口。應澤把他的話截在喉嚨中:“我來。”

    樂越愕然轉頭,見老龍從袖中摸出一個金光閃閃的錠子,拍在桌上:“不用找了。”

    金、金元寶!

    應澤為什麼會有金元寶?樂越立刻起身,親手扶著老龍鎮定迅速地離開了酒樓。

    到了一個還算僻靜的街角,樂越才小聲問道:“殿下,那錠金子,你從哪裡取的?”老龍忌諱打劫這個詞,故而樂越用了保守的取字。

    應澤傲然道:“本座不用取的難道便沒有錢用?區區點石成金術,連尋常小仙也會使。”

    樂越的臉抽了抽:“你老人家……”

    他們身後遠遠傳來一聲怒吼,幾個手執棍棒的人影追了過來:“攔住那幾個用石頭當飯錢的騙子!別讓他們跑了!”

    樂越沉著冷靜地低喊一聲:“快跑!”拔腿飛奔。

    樂越一路狂奔出了孟城,等跑到城外的一處僻靜的樹林裡,方才停了下來,他從未如此慶幸自己會輕功。

    昭沅和洛凌之也跑得氣喘吁吁,琳箐與應澤是用法術逃的,依舊神清氣慡。

    樂越坐到樹下長吐了一口氣,丟臉啊,他樂越少俠的一世英名,居然毀在一頓霸王餐上。

    頭頂上方有個聲音笑道:“我還以為各位當真是正氣凌然的俠士,沒想到竟也是用石頭充金銀,坑蒙拐騙之輩,與我這個搶劫百姓的土匪頭子半斤八兩。”

    樂越抬起頭,見孫奔抱臂站在不遠處的樹枝上,猴子倒掛在樹枝上對他們吐舌頭。

    樂越跑的疲乏無比,懶得懊悔也懶得生氣:“這次又輸給孫兄了,慚愧慚愧。”

    孫奔笑眯眯道:“承讓承認,在下要先趕去西郡,後會有期。”帶著猴子縱身一躍,踏樹而去。

    琳菁看著他的背影磨牙:“如果沒有不能打凡人這項破規矩,我一定讓他萬紫千紅。”

    樂越晃晃腿,靠到樹幹上:“放心,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總有一天要他栽在咱們手裡。”

    昭沅覺得樂越的這句話說得很像土匪。不過他很欣賞。

    再走了一天多之後,寫著zi陽鎮三個字的城門終於出現在眼前。

    樂越看著這三個字,心中本該有無數的情緒,卻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紫陽鎮內,街道乾淨,街上人來人往,也很熱鬧。

    過來十幾年的休養生息,當日的慘烈早已痕跡淡薄,可街邊的祈福神觀與香火繚繞的廟宇表明,那些無辜的血未曾被忘記。

    神觀前的捐修石碑上刻著一行行的捐資人姓名,最上面一行是某某未亡人,一百文。香火道人向他們解釋道,紫陽鎮當年因百里齊而遭劫,所以現在滿城的人都不用百字和里字,拿白與理代替。

    洛凌之道:“用‘理’替代‘里’,莫非是譴責百里郡王罔顧君臣天理謀反?”

    香火道人嘆息:“世上道理哪有絕對,功過對錯誰能說呢?”他道,一百多年前,這座城就是郡王百里氏所建,為了收容因大水逃到這裡的饑民。當時所有的人都感激百里氏的恩德。百年之後,此城與城裡的人又因百里氏而遭遇大劫。可能的確是老天註定,命該如此。

    昭沅小聲和樂越道:“我覺得天命不會讓一城的人這麼慘。”

    樂越面色木然道:“當然不是天命,只是皇位上的人太相信天命罷了。就因為什麼開國預言,滅了整個百里氏。”

    昭沅愕然。

    洛凌之低聲向他解釋道,數百年前,這個朝代始建時,太祖皇帝修建京城,皇宮建成後,帝心十分歡喜,就請來一位傳說中的高人卜算,算一算京城和皇宮會傳承多少年。

    高人卜算後,柳非皇帝幾句話,飄然離去。這幾句話頭兩句的確蠻靈驗的,所以後面一句就要了整個百里氏的命。

    ——千秋業,萬古城,始於龍,亂於鳳,破於百里。

    琳箐嘀咕道:“怪不得這個皇帝要斷子絕孫,為了一句不知道靈不靈驗的話就滅了全族,太狠毒了。她嘀咕的聲音不算小,香火道人頓時臉色煞白,連念道號:“萬不可多言,萬不可多言。”

    樂越低聲道:“喂,話不能亂說,我們被抓去砍頭倒沒什麼,連累這位道長和其他路人就不好了。”

    琳箐吐了吐舌頭,不再說什麼了。

    樂越向香火道人道了聲歉,又問:“道長,不知你在紫陽鎮中住了多久?”

    香火道人說,他就是紫陽鎮人,幼時家貧,不得已將他舍給了清風觀。塗城之劫時,他奉師傅之命出鎮辦事,萬幸躲過一劫。待回來時,觀中的其他人或是死了,或是逃了,只餘下他一個。道觀後來便就成了這座祈福觀。

    道人的語氣很平淡,,可昭沅樂越等聽著,心中都不由沉重。樂越道:“那麼請問道長,可知十幾年前,塗城之劫的那段時間,曾在這城裡住過的一個叫李庭的商人?”

    鶴機子曾告訴過樂越,他的父親李庭是個還算出名的商人,或許這座城中的人,十幾年後仍記得他。

    香火道人思索片刻,搖頭:“貧道沒什麼印象。”

    樂越有些失落地哦了一聲,香火道人道:“當年城中有座大客棧,但凡有些身份的人和有錢的商賈路過本城時一般都會住在那裡。有個叫馬富的夥計僥倖撿了條命,如今就在當日客棧所在處開壽材店,幾位可以找他打聽一下。”

    馬富的壽材店在紫陽鎮的東南角。

    壽材店所在的這條街十分寬闊,是處很繁華的市集,樂越依照香火道人的指點尋到街角,遠遠便望見一支招魂幡杵在街邊在風中招搖。

    那裡必定就是馬富的棺材店了。

    樂越走到近前,只是招魂幡旁邊蹲著一個少年,將一捆黃紙整齊堆碼好,店鋪門前掛著“老馬香燭壽材”的匾額,門外懸著一串串金箔紙迭成的元寶。

    昭沅對此很好奇,忍不住想用爪子碰碰那些紙元寶串,琳箐暗中拉拉它的袖口:“這是凡人燒給死人的東西,你可別亂動啊。”

    為什麼凡人要給死人燒這些東西?昭沅把這句疑問憋在肚子裡。樂越走到那少年身邊,問:“這位小哥,請問一下,這家壽材店的店主是否叫馬富?”

    少年站起身,翻了翻一雙天然三角眼:“幾位買壽材還是買香燭?”

    洛凌之和聲道:“我們只是來找馬富,想打聽點事。”

    少年將他們一一打量了一遍,再翻翻眼睛,向著店鋪門內揚聲道:“爹有人找!”

    店內有人含含糊糊應了一聲,不久後,從店門處慢吞吞走出一個雙手抄在袖中,弓著脊背,面目委頓的中年男子。

    少年指了指樂越等人,言簡意賅地道:“爹,這幾個人找你,說有事向你打聽。”

    樂越上前一步抱抱拳頭:“敢問,閣下可是馬富?”

    那人抬起一雙和少年一模一樣的三白眼,點點頭。

    樂越的心不自禁地跳快了些:“我……想請問馬老闆,是否還記得十幾年前,塗城之劫時,曾住在這裡的一個叫李庭的客商?”

    馬富聽到“塗城之劫”四個字,便打了個哆嗦,猛的後退一步連連搖頭:“不記得,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不記得不記得……”

    樂越再想追問,馬富突然轉向那少年,呵斥道:“小發,你個敗家的娃,在門口蹲個什麼喪!今天日子不好!關店!”

    少年小發悻悻地應了一聲,翻翻眼睛,拎著黃紙紮與馬富一前一後走進店裡,樂越追上去:“馬老闆,你再好好想想……”砰,一扇門板在他鼻尖前重重合上。

    樂越拍了兩下門,琳箐道:“沒用啦,一看他那樣子就知道他不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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