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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沅小聲說:“你如果不喜歡,可以把它打爛。”
樂越再皺眉:“打爛龍珠不是和毀了你沒兩樣?你覺得我是這種人?我是在問,除了打爛龍珠外,還有別的方法嗎?”
昭沅又低頭:“我不知道。”
樂越搗了搗胸口:“快被你堵死了!”
昭沅小心翼翼地問:“如果,我是說如果,確實沒有出錯,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你是不是不願意做皇帝?”
樂越立刻回答:“廢話,當然不願意!你所說的做皇帝,就是造反啊。你知道造反在人間是多大的罪?萬一被發現,我們整個師門都會被滅掉。而且你當造反是很容易的事情?”
戲文話本里都說過,但凡造反,肯定要手裡有重兵,麾下有猛將,帳中有謀士,得天時地利人和。出身寒微者,如漢高祖,手下有蕭何韓信。落魄者,如劉皇叔,也有張飛關羽兩兄弟,外加請得孔明定關中。
唉,這些凡間的道理,這條傻龍肯定不會懂。
樂越只能再肯定地道:“絕對出錯了,我不可能是你要找的人。”
昭沅唔了一聲,悶悶地把龍珠吞回肚子裡,又垂頭趴下。
樂越再皺眉想了想:“對了,你好像和我說過,天上的神仙可以把龍珠里的血洗掉,重新塗上對吧。”
昭沅的腦袋微微動了動。
樂越將它放回床角的被褥上,掀開被子下床:“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先睡吧。”
昭沅鑽進被子裡,聽著樂越的腳步聲出了房門,苦惱地用腦袋蹭了蹭被褥。
現在到底該如何是好?樂越出了臥房,順著迴廊繞向另一側的廂房,直奔鶴機子的臥房而去。
他身上的傷還挺疼,走得一跛一拐,好不容易來到了鶴機子門前,敲了敲房門。
半晌後,鶴機子方才睡眼惺忪地開門:“小混帳,有什麼事情不能等得明天說,非半夜三更打擾為師好夢?”
樂越鑽進房,抱抱拳頭:“弟子急躁,打擾師父休息,請師父不要怪罪。只因弟子晚上參悟道法時,忽然想到一事,特來請教師父。”
鶴機子在床沿上坐下:“你居然會半夜參修道法,為師甚是欣慰,有何不解,說給師父聽聽。”
樂越正色道:“弟子想到,天下修道者甚眾,有種種不同法門,但最終殊途同歸,都是要去穢濁,存清氣,融通自然,至境者,可白日飛升。想達到白日飛升,到底要修到什麼程度?”
鶴機子掂著鬍鬚道:“修道首先要心無旁騖,唯有專才能靜,唯有靜才能清。你此時根基未牢,離著白日飛升尚有十萬八千里遠,徒然幻想只能增添雜念。況且,為師也在修行中,白日飛升與我也是不能想之事,所以無法回答你。”
樂越眨眨眼:“呃,那麼,我們青山派當年那位白日飛升做了神仙的師祖,他飛升時是什麼情形?還有,他老人家做了神仙后,還管不管凡間事,比如我們這些徒子徒孫們想求他老人家辦點事什麼的,有沒有方法可以聯繫上他?”
鶴機子眯起眼:“樂越,你老實點說,你打聽那位師祖的事情,到底想做什麼?”
樂越僵了僵,師父果然厲害,不過自己想找神仙師祖洗掉龍珠里的血這種事,他老人家應該想不到。
他立刻乾笑兩聲:“師父真英明,一下就看出了弟子的小算盤,我是在想……這次論武大會上,那條龍差點被鳳凰認了出來,今後萬一有什麼厲害角色來找我們青山派晦氣,可不可以乾脆請神仙師祖幫忙,修理掉他們算了。”
鶴機子悠悠道:“所謂仙,就是拋卻了凡俗。既已拋卻,怎麼還會重新撿起。”
樂越摸摸鼻子:“偶爾仙恩普照,拯救下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也算仙功一件吧。”
鶴機子道:“仙與仙各有不同,可能師祖恰巧不用管這個。”
樂越只好又摸摸鼻子。
他告辭準備回房,忽然心中一動,又從門口折回:“師父,弟子還有一件事想問一下。關於我的爹娘……除了師父曾告訴我的那些,還有別的麼?比如我還有沒有親戚之類的。”
他本來怕師父疑心昭沅的來歷,不想把這兩件事放在一起問,但到底還是沒忍住。
鶴機子倒沒有表現出什麼疑惑來,只是搖頭:“當時我偶爾路過那裡,恰好在亂軍之中救了你。後來我也曾回去打聽過,你父親姓李名庭,是兩江一帶還算出名的商賈,但據說是孤兒出身,沒有親戚。你母親劉氏父母早逝,有兩個哥哥,都跟隨你父親一起做生意,當時也死在戰亂中,所以我才將你帶回了青山派。”
樂越抓了抓後腦:“這樣啊……那么弟子沒有別的事情了,師父繼續休息吧。”
他轉身向門外去,身後鶴機子道:“對了,那位龍公子,還好否?”
樂越回身道:“還好吧,能吃能睡的,就是還是條蛇的模樣,變不了人也變不回龍,可能和琳箐姑娘送它的項圈有關,估計只有她能幫它取下來。不過她從論武大會上妖獸鬧場後就不見蹤影了。”
鶴機子微頷首,淡淡地說了句:“你這幾日暫且好好照顧它。”
樂越應了一聲,暗中觀察師父的神色,沒發現什麼異樣,偷偷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另外,關於本文的屬性問題,這篇是在雜誌上連載,所以不是耽美文,但也不算言情,實際是冒險為主的仙俠友情文,但是因為文章屬性里沒有友情只有言情和耽美,所以就選了言情……
昭沅是公的,不會變母龍……
第32章
從師父房中出來時,夜風微涼,此時三更已過,庭中月色清幽。
樂越走到廊下抬頭望了望天。天高而開闊,星繁而明亮,吸一口清涼的氣,瞬息間,從頭到腳都舒慡起來。
“長夜漫漫,原來大師兄也睡不著,出來賞月觀星。”
樂越身側的老樹後,突然傳來人聲。
樂越詫異轉頭,只見樹影中走出一人,單儒衫,發未束,手握一卷書,頭頂一隻龜。原來是那位神叨叨的掛名師弟杜如淵。
樂越遂道:“我不是睡不著,是臨時有事找師父,順便站一站,杜師弟你大晚上的還拿著書,能看得見字麼?別看壞了眼。”
杜如淵卷了卷手中的書冊:“哦,我是到庭院中隨意走走,這書,是平日裡拿慣了。”他將手負在身後,“大師兄覺得今晚的夜色如何?”
樂越道:“挺好。”
杜如淵仰首:“星辰又如何?”
樂越道:“挺亮。”
杜如淵嘆息:“我方才略觀星象,近日天下恐怕會有大變故。”
星象這東西,樂越稍微知道些皮毛,身為修真門派的弟子,像這種看個面相星象、摸個骨、卜個卦、觀個風水、測個生辰八字之類,都是必備之技,在關鍵時刻可以賺錢餬口,比參透虛無縹緲的玄道之術更為實際。
此時的星,樂越看來並沒有什麼不尋常,太白星北斗星方位很正,明亮璀璨,既沒異色,也無晦暗,四方天空,星位也無動盪。看來杜書生又在裝模作樣。樂越懶得辯駁,打了個呵欠。
杜如淵依然仰首看著天:“正北天色有異,紫垣閃爍,白天時我見天主星光中隱隱有變,再加之鬼方忽明。變亂之相。”他忽而話題一轉,“那天在論武場中,親眼見到了新太子,大師兄以為如何?”
樂越道:“不錯啊,一表人才。”
杜如淵搖頭:“但不知以後天下究竟是姓慕還是姓和。”
樂越想了想道:“杜師弟,我覺得我們平頭百姓,少問國事為妙。再則皇上要認誰做兒子,這是他的家務事,皇上高興就行。只要是能讓大家過好日子的皇帝,管他原本姓什麼,現在姓什麼。”
杜如淵側身看他:“我記得大師兄曾說,自己的志向是濟世扶弱,想來胸中定有天下。假如有一天,你做了皇帝,會怎樣治理天下?”
樂越心中一驚,猛地看向杜如淵,他和那隻龜在夜色中不甚清晰,看不出什麼異常。
樂越謹慎地道:“杜師弟,這種話可不能亂說,被有心人聽到了要抓去砍頭的。”他撓撓頭,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不過現在也沒旁人哈……我覺得吧,皇帝不是隨隨便便誰都能做的,要看是不是那塊材料。像我,做個大俠,快意江湖,就心滿意足了。做了皇帝估計還會覺得活受罪。管大臣批奏摺處理政務什麼都不會,那不就是個昏君麼。讓我天天穿著龍袍裝模作樣地蹲在皇宮裡我肯定憋得難受。”
杜如淵笑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樂越又站了片刻,再打了個呵欠:“杜師弟,我要先回房去睡了。夜深有露水,你也別在外面站太久。”
杜如淵點點頭:“我再稍微站一站便也回去了。大師兄請便吧。”
樂越轉身回房,杜如淵站在原地,望著他離去的身影,似在沉思。
昭沅縮在床內側枕頭邊的被子裡已經睡著了,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樂越躺回床上的動靜,便下意識地往他身邊湊了湊。樂越瞄瞄酣睡中的它,嘆口長氣,熄滅油燈。
昭沅做了個夢,它夢見自己站在第一次看見樂越的曠野中,樂越拉著洛凌之眉飛色舞地向它道:“我找到能把龍珠中的血洗掉的方法了,馬上你就可以和洛兄重定血契,開不開心?快點把龍珠拿出來,快點快點!”
它掏出龍珠,樂越拿出一塊布,使勁擦著龍珠,龍珠中金色龍脈上的那條殷紅果然一點點消去,每消去一些,樂越的臉上就多出一分開心的笑。
不知道為什麼,它的心裡卻越來越悶,好像被壓上越來越多的石頭。
樂越一邊擦一邊興高采烈地說:“從今往後,大家就各走各路,各不相干了!你們被鳳凰抓住,千萬不要說認識我啊!”
龍脈上的殷紅全部沒有了,樂越抓起洛凌之的手,用刀割破,擠出幾滴血。
鮮紅的顏色忽然鋪天蓋地,龍珠和洛凌之都驀然不見了,它驚惶四顧,周圍的鮮紅色化作一片七彩絢爛,一隻花得不能再花的大鳳凰從天而降,抓住了樂越的肩膀!
它衝上前,拼命想把樂越從鳳凰爪下拽出來,樂越卻掰開它的前爪,一臉很熟的樣子笑眯眯地對鳳凰說:“鳳兄,你終於來了!”
鳳凰抓著樂越飛到了高高的天上,越變越小,向著太陽飛去,陽光刺痛了它的眼,它努力去追,突然腳下一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