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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祝英台遲疑,下意識地握住了掌心。那條手中的橫紋……

    梁山伯見她面露難色,也不再強求, “既然祝兄嫌棄在下出身寒門,那在下也不敢高攀。結拜之事,就當我從未講過好了。”

    祝英台苦笑,心知他是誤會了。“梁兄千萬不要誤會,英台絕無此意。只是英台自幼喪母,道土說是因為英台不祥之故。英台是怕連累梁

    兄,所以才會……”

    “噯,”梁山伯正色道,“你我孔聖之徒,怎可相信道士胡言亂語。祝兄如若不嫌棄,在下願與祝兄結為異姓兄弟。”

    說罷長衫一甩,跪在神像前。“今日會稽梁山伯願與上虞祝英台結拜為兄弟,有福共享。有難同當,天長地久,永不變心!”

    祝英台抬眸看他,眼中盈盈閃動。“天長地久,永不變心!”

    ******************

    江南的四月,楊柳輕風、百花初綻,遍地萬紫千紅,處處皆可入畫。賞春的人cháo帶動了錢塘的熱絡,豪門大族紛紛開出賞花宴大作排場,海棠、杜鵑爭奇鬥豔交織成繁華似錦的貴氣天堂。

    相對於錢塘湖岸邊的熱鬧景象,“四明書館”前則顯得有幾分冷清。“四明書館”位於錢塘縣的近郊,開館的夫子周土章是賢良方正出身,曾

    做過幾任的地方官,後來終因不慣官場裡的那一套阿諛奉承,索性辭了官告老還鄉,就在錢塘縣裡開館授徒。由於他博古通今,是有名的《尚書》通,所以慕名而來登門拜師的學子倒也不少。

    “公子,應該就是這裡了。”銀心放下擔子,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

    “四明書館!”祝英台站在大門前,仰望著略微有些破舊的匾額上寫著的朱紅色小篆,眼中隱隱閃動著激動與喜悅。

    就是這裡了,她風塵僕僕的目地的。回首,對梁山伯笑笑,“梁兄。我們到了。”

    第四章

    情形和她事先預想的完全不一樣,祝英台端坐在墩子上,一動也不敢動。因為她一直在流汗——冷汗!

    事實上,從踏進“四明書館”見到夫子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不停地流汗。老天,夫子不應該都是呆板而又很迂腐的那一種人嗎?但是眼前的這個夫子卻銳利得令她有些吃不消。下意識地伸手入袖想要拿出絲帕擦擦汗,卻在手指方動的剎那驀然醒悟,這麼做無異與是在暴露她的心虛!

    她是沉靜的,無論在任何情況下,她都該是沉靜的,因為她是出身的閨閣千金,可是此時此刻她卻只想大叫。好在從小根深蒂固的教養,令她不會有任何失態的表現,但在那兩道審視的目光下,她開始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天!她已經被看穿了嗎?

    不著痕跡地抬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梁山伯,祝英台暗自鬆了口氣。他似乎並沒有察覺到氣氛的異常,正滿臉謙遜地等待著夫子的答覆。

    周土章挑了挑眉,不動聲色地笑笑。

    那是個俏生生的大姑娘!第一眼看到祝英台時他就有這種感覺。曾做過幾任的地方官他,也算是閱人無數丁。梁山伯和祝英台雖然都有點英氣逼人,但祝英台的英氣之外,總是帶著幾分女人的柔媚之氣。所以即使她一身男裝打扮,但那股女兒家特有的味道,還是很容易就能分辯出來的。只是那個看起來有些呆頭呆腦的梁山伯似乎尚未看出祝英台是女兒之身,是否書生在這方面都是有些遲鈍的?一如他當年一樣……周士章的眼神因想到某些久遠的事情而變得有些模糊。

    捕捉到祝英台看向梁山伯時眼中那份難掩的愛意,周士章眸底的笑意更深。唔,也許他該推波助瀾、樂見其成才是。

    “咳廠輕咳了一聲,周士章打破了室內沉寂,沒有意外的,看到祝英台的神色更加緊繃了,“二位的文章,我已經看過了,都有不少進取的模樣,我就收下兩位做我的學生。只是

    ……”

    看了祝英台一眼,周士章面露難色, “我這裡的學生—向比較多,所以現在只剩下南院的那兩間彼此相通的正房還空著,你們兩位——”

    “不妨事的;”梁山伯起身施了一禮,“我與祝賢弟早已義結金蘭,如今鄰室而居,正好可以一起切磋學問。”

    “哦——”意味深長地看了祝英台一眼,周土章點了點頭,“既然這樣,那最好了。”

    ******************

    原來外邊的世界也並不非她想像的那般美好!離家已數月有餘,祝英台對於這個她曾一心嚮往的地方多少感到有些失望。

    周士章教書極為認真,先是講授《尚書》後又以《春秋》、《楚辭》為教材,傳授學子。梁山伯雖然有些迂腐,但在做學問方面卻是極有天分,夫子又這樣循循善誘,學問自然是突飛猛進。《尚書》是一本極高深難懂的書,梁山伯卻能對《尚書》的內容融會貫通,還做了一篇名為《尚書釋疑》的文章,周士章看了連聲稱讚,將這篇文章在同學中間輪流傳閱,當作範文典型。加上年終的作文試捲成績,梁山伯又名列第一,周士章不免對他另眼相看。時逢簡文帝登基,朝廷頒布了一道聖旨給各郡太守,要每一郡里選出—位博學多才的青年學子,中選的稱為賢良方正。於是一向被周:亡章當作得意門生的梁山伯,在成為最有可能中選的學子同時也很自然的成了眾矢之的。一時之間某種詭譎的氣息開始慢慢盤桓在他的周圍,一雙雙曖昧不明的眼神如影隨形地跟著他與祝英台。

    “喲,這不是祝相公嗎?”何興故作瀟灑地搖著摺扇,暖昧地笑看祝英台, “祝相公不是一向都與梁相公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嗎?怎麼這會卻獨自一人,刁;見梁相公啊。”

    “斷袖”一詞始於東漢哀帝對董賢的專寵,

    至東晉時,斷袖之風仍然盛行。祝英台雖然人在深閨,卻對此也略有耳聞,但她從未想到有一天,她會被人看做有此嗜好。

    冷眼瞧著粘上來的無聊男子,祝英台沉著臉不知該如何表達心中的憤懣。不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嗎?這些書生也算得上是所謂的文人雅士了,因為書讀得多,所以尖酸刻薄的詞彙運用起來更是得心應手,可蜚短流長的本領比起市井婦人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原本以為長舌是只有女人家才會做的事情,沒想到男人多了也會搞出這種狀況來,還是男人的世界原本就因為爭權奪利而形成這種必然的鐵律?既使是在書館這種本該是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地方也不例外。

    “多謝何兄的關心。何兄如若能把此精力放在學業上,想必此次遴選必能雀屏中選。”

    不去理會何興青白交錯的面孔,祝英台冷笑著轉身走人。如果不能對這些流言加以澄清的話。乾脆就來個視而不見為好。只可惜這些人的

    書雖然讀了不少,但心胸卻不夠寬廣,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若是將譏嘲別人的時間拿來鑽研書本,哪裡還會只有這麼點的成就?

    *******************

    苦著臉看著幾乎濕透了的衣衫,祝英台有些哭笑不得。真不知是這裡的風水與她犯沖,還是她應該再到廟裡拜拜菩薩燒燒香了,來到這裡之後還真是麻煩不斷。

    —早起來,梁山伯突然要邀她一同去書館後面的溪中洗澡!雖然她自從離家以來就因為扮男裝的原故已經好久沒有真正地洗滌過身子了,每天都只能是隨意地抹臉揩手;但……但。去溪中洗澡?老天,那她是女兒身的秘密豈不是要穿幫了?連忙找了個藉口逃離出來,卻不料被一盆從天而降的髒水淋了個透!聞著身上散發出來的難聞氣味,祝英台幾乎要暈過去。天,難道今天黃曆上寫著要忌水的嗎?

    一路遮遮掩掩地往回走去,卻老遠就看見梁山伯從對面走來。祝英台嚇得慌不擇路,看也不看地閃進了旁邊的一個開著的門內。

    白色粉牆、八字門,院內種了兩株大樟樹,映得屋子陰涼涼的;後屋有扇雕花的木窗,窗外正對著屋角—亡有一片菜地,旁邊開了一口井。井旁—個穿紫褂的女人,正在汲水。腳旁有一隻洗衣盆,盆里裝滿了莧菜。見到有人進來,女人放下手裡的水桶。

    “你是祝相公吧?”何氏一語說中她的名字,而那一雙洞悉一切的眼已徹底把她打量了一番。丈夫說得不錯,這個祝英台的確是個姑娘家!

    “啊…對不住,我迷路了。”祝英台沒想到院內會有人在,匆忙要退出去,卻在走到門口時又嚇回來——梁山伯正在門前轉來轉去呢。這該如何是好,祝英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何氏,她現在這副樣子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梁山伯看到的。

    何氏見了又是一笑,“既然這樣,那就進來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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