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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秋在底下見了太多血肉模糊的屍骨,此時在她眼裡,這千足蜈蚣都顯得可愛得多,見到它的動作,時秋還咧嘴笑了一下。
……
洛安然是劍修,他的劍是仙劍。
他有一招劍招名為天羅地網,施展過後整個天地間都是光影密織的劍影,能夠阻攔千足蜈蚣一段時間,只不過這招剛剛練成不久,並不是每一次都能夠成功。此時的洛安然握劍的手心裡都是汗,他其實很緊張。
但他也想過,既然答應了要拖延住蜈蚣一段時間,就必須做到,如果天羅地網失敗,他也會想出另外的辦法。當然,用其他的方法,他自身損耗就大得嚇人。洛安然是個寡言少語的人,他並沒有過多的解釋這些,此時的他眉頭深鎖薄唇緊抿,身子隱隱繃緊,神識鎖定蜈蚣,雙目之中戰意澎湃,整個人猶如一張拉滿了弦的弓,挽弓如月,箭裂蒼穹。
周圍危機四伏,鬼林陰森,前方千足蜈蚣兇殘可怕,那淺淡的笑容落在洛安然眼裡,就像是一縷明媚陽光,穿透頭頂上方黑沉沉的雲層灑落在他雙目當中,這光芒平時里並不顯眼,在此時此地,格外珍貴。
溫暖又不刺眼,使得她平淡無奇的五官,都有了一絲讓人心動的驚艷。
在見到那抹微笑的時候,洛安然覺得自己緊張的心都安定了下來。就像是一口懸在喉嚨口的濁氣,在那一瞬間,傾瀉而出,身體也隨之輕鬆了不少。
“你先過去。”洛安然道。
時秋沒跟他客氣什麼,這會兒用眼角餘光瞄了一眼身後在鬼林外徘徊的蜈蚣,隨後直接朝著林子那邊的峭壁極速飛奔過去。雖然這裡不能飛行,但她腳尖點地身輕如燕,幾個起落,就已經快接近峭壁所在位置。
也就在這時,鬼林子裡徘徊不前焦躁不安的蜈蚣猛地動了,它竟是棄了洛安然,直接朝時秋所在的方向追了過去。
千足蜈蚣根本沒管洛安然,也就是說,他完全可以馬上朝地圖上最安全的路線跑過去,直接脫離千足蜈蚣的攻擊範圍,擺脫危險。此時的洛安然眼神微微一閃,臉上神情有片刻猶豫。
時秋一直沒有放鬆警惕,此時注意到這一點之後,只覺得背心都涼了,那蜈蚣速度極快,腥臭氣息近在咫尺,而現在她被逼到了峭壁處躲都沒地方躲,因為不能飛,她還來不及攀上峭壁,就會被蜈蚣給切成十八段!
她完全沒辦法跟這千足蜈蚣對抗,只能希冀著護體寶甲能抵擋一瞬,讓她翻過峭壁跳下去。木生春施展而出,幾道木荊棘纏在了陡峭的峭壁之上,時秋身體盪鞦韆一樣晃了兩下,她以藤蔓借力,輕易地爬上了峭壁中央,落腳位置恰好有一株高階藥糙。
時秋都沒空去管那藥糙了,這個時候,自然是保命要緊。她施展風吹糙動,讓那藥糙軟軟的葉子變得堅韌有力,而她直接借力一瞪,以那藥糙為跳板,再次躍上高空,手中木荊棘同時拋出卷在峭壁頂上,眼看就要翻山峭壁之時,身後一陣腥臭氣傳來,幾道寒光閃過,正中時秋背心。
嘭嘭嘭數聲響起,疼得時秋倒吸了兩口涼氣。哪怕有青蘿衣護體,實力差距太多,這千足蜈蚣的攻擊也讓她有些招架不住,抓著藤蔓的手都差點兒鬆了。時秋還未喘口氣,千足蜈蚣的攻擊又招呼過來,她只能勉強施了個風吹糙動,引得周圍藥糙化作利劍朝千足蜈蚣攻擊過去。
時秋本沒對此抱有多大希望,只想著能拖延一瞬也好,卻沒想到,那來勢洶洶的千足蜈蚣看到那些藥糙竟顯得十分慌亂,宛如長刀一樣的長足收攏,一個接一個小心翼翼地把藥糙摳住。
這千足蜈蚣的目標本來就是峭壁上的這些藥糙。它當初幫助血妖驅趕人類修士進入鬼林,想來是跟血妖達成了協議,只要它把人趕進林子裡,血妖就放它通過鬼林生命樹,讓它得到峭壁上的靈糙。
而現在,時秋他們往峭壁的方向逃竄激怒了它,所以它才會不再猶豫地衝上來,這些糙時秋並沒有一一辨認,但很顯然,這裡面肯定有不同尋常的貴重糙藥,才會讓千足蜈蚣這麼惦記。
然而現在她體內本源珠以為吞噬了生命樹的心臟而完全沉寂了,時秋不知道千足蜈蚣最在意的到底是什麼,同樣,她也沒那個時間精力去注意這些了。#
033:紫清霜
趁著千足蜈蚣去抓那些靈糙的時機,時秋拼命催動風吹糙動,捲起峭壁上的其他藥糙朝千足蜈蚣刮去,而她自己則快速往上攀爬,眼看到了峭壁頂上,卻赫然發現,另外那邊竟是萬丈懸崖,根本深不見底!小瓊山秘境裡根本無法飛行,這萬丈深淵落下去,焉有命在!
她只是猶豫了一瞬,後面千足蜈蚣的攻擊已經到了。而此時,時秋感覺到宛如千鈞巨力陡然壓在身上,使得她的雙腿往下重重一沉,膝蓋骨發出咯嘣一聲脆響。
青蘿衣的防禦在這一刻徹底崩潰,她體內靈氣已耗盡,無法再依靠護體法寶繼續抵擋千足蜈蚣的猛烈攻擊,而此時的她,根本無法騰出手去拿丹藥,她連吃藥補充都做不到。
千足蜈蚣巨大的身體猶如一道漆黑的長龍,頭頂大片陰影壓下,直接要將她整個人拍成肉醬。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劍光突現,一劍驚鴻,削斷了千足蜈蚣三隻長足。與此同時,劍光密織如網,猶如網兜一般將千足蜈蚣往一側拖離了一丈遠,時秋身上壓力驟減,然就在這時,那蜈蚣吃痛身子一甩,長鞭揮出直接將她甩出了懸崖之外……
時秋此時一絲靈氣都沒有了,祭出藤條都不行,儲物法寶也無法打開,她的身體飛速墜落,那失重和無力感讓她一顆心都懸在了嗓子眼,喉嚨里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尖銳的驚叫!
就在這時,一雙手從背後抓住了她,洛安然強有力的胳膊從她腋下穿過,幾乎是有胳膊將她夾住,而他另外一隻手握著長劍,此刻那長劍扎在峭壁之上,依然無法阻擋兩人往下墜落之勢。
長劍扎在絕壁上一路往下滑,火花四濺,這絕壁也不知道是什麼石頭竟是無比堅硬,時秋發現洛安然的長劍發出一聲接一聲的低吟,明明只是一把劍,那聲音卻像是有感情一般,帶著痛苦的情緒,又像是輕聲啼哭一樣,如泣如訴,聲聲婉轉,催人淚下。
硿的一聲響,宛如琴弦斷,在這深谷懸崖之中,那破空之音引得神魂隨之戰慄。
時秋赫然發現長琴劍上出現一道細微的裂紋,而這裂紋不斷擴大,轉眼之間已經布滿整個劍身。
長劍通過摩擦減速,一路火花閃電,而如今他們的速度終於降下來的時候,這飛劍儼然承受不住,眼看著要折斷了。
洛安然是劍修,這長琴乃是極有名氣的仙劍,應該是他打下了神魂烙印的本命飛劍,若是劍斷,他的劍道必會受挫。
這個時候,時秋稍微恢復了一點兒靈氣,她是靈韻體,能夠自主吸收天地間的靈氣,不過墜崖的短短時間,也沒有運行心法,體內靈氣竟有了一絲一縷,她立刻將靈氣注入儲物法寶將靈氣丹取出塞嘴裡,隨後祭出數道藤蔓,纏在了凸起的石塊和絕壁上的那些樹枝之上。
這樣一來,下墜的趨勢是徹底止住了。
……
藏寶圖所標註的地方四面環山,周圍都是懸崖峭壁,從一道天塹狹fèng里擠進來後,就只能看見頭頂上巴掌大小的天空。雖然神識能注意到有天空,卻感覺不到有光線透進來。
他們不像是在山谷里,更像是入了一口陰氣深深的深井之中。
深井裡自然是有水的,那水就跟一個小池塘差不多,池水清澈見底,且水面上時不時泛起幾個水泡,有金銀兩色小魚從池塘里時不時地跳躍而出,那一抹一抹的金銀光亮,就是這深井裡唯一的光線了。
池水清澈透明,金銀魚活潑可愛,明明是一番美景,此時卻無人欣賞。小池塘邊或站或坐有近二十人,三五成群地圍著小池塘,他們個個神情肅穆,不少人都是一幅憂心忡忡的模樣。
雖說這些年輕修士們三五成群地分了堆,但正魔兩道修士卻是隔開了的,猶如楚河漢界一般,誰也不敢輕易越雷池半步。
“這周圍根本沒有出路,只能進入這潭水裡一探究竟了,若是大家攜手入內,總歸能找到辦法。”有人終於受不了這一片死寂,出聲道。說話的是正道樂音門的弟子徐青,他聲音清脆猶如環玉相扣,隱隱還有些煽動人心的味道夾雜其中。
他話音落下,就見不遠處一魔修往潭水裡拋了粒小石子兒,不屑地道:“你要忍不住,直接下去就是了。”
那石子兒落入水潭裡無聲無息的,眨眼消失得無影無蹤,明明是清澈見底的池塘,扔了東西進去卻猶如被什麼怪物給吞了一樣,完全不知道去了哪裡。
之前有幾個修士進池塘探路,結果進去之後就音訊全無,沒過多久,同門弟子就發現進去的師兄弟魂燈熄滅,竟是悄無聲息地隕落在了裡頭,這樣一來,再無人敢輕易下水。
然而不下去也不行,這地方自進入之後來時路不見了,他們困在了這深谷之中,與小瓊山其他區域的修士都無法聯繫,更別說外界修士了,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狀態。
若說深谷里靈氣充裕還好,大家都是修士也能熬上許久,偏偏這裡靈氣稀薄幾近全無,不僅吸收不到靈氣,自身靈氣還溢出外界,著實讓人驚恐不安。若一直困在這裡,身上的丹藥吃光之後,他們沒準得餓死在裡頭。這個結果,是在場所有修士都不能接受的。
好在現在大家都受困不久,身上還藏著底牌,形勢還能得到控制,若是到了彈盡糧絕的時候,為了活命,只怕會起爭鬥。
現如今困在池底的正道門派弟子有九人,而魔道弟子則有十一人,對這幾個正道修士來說,形勢更不樂觀。
樂音門徐青是受了傷的,他擔心自己成為魔道修士第一個下手的對象,所以才想拼一線生機,大家一齊下水,沒準還能找到生路,否則的話,他在這深谷里沒有同門相護,遲早會被打殺。
但讓他一個人下水他也不敢,著實是此前的師兄弟一個不拉全部隕落了,讓他萬分心悸,不敢獨自一人冒險。
他的提議的確有修士有過瞬間心動,然而看到那落入池中瞬間消失的石子兒,那點兒心動又縮了回去,一人回道:“我們再找找出路,這池塘委實太過詭異,還是看看周圍有沒有什麼遺漏之處吧。”
就在這時,一個女聲忽道:“若是洛師兄在此地,定能想出解決的辦法來。”
此女一開口,便得了三兩人附和。他們這幾個都是華山劍派的劍修,對洛安然極為推崇,平時里都是聽從洛安然號令,此時他不在,大家就像是失了主心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