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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羽滿臉淚水站起身,怨恨地看著齊頤飛,今日本想借燈景與他獨處,好扭回局面,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下場,“齊頤飛,你好狠,這樣的你以後會有報應的。”看他那樣決然,其他人又無相助的意思,只能無奈地起身而去。
齊頤飛幽幽地說,“不必以後,我現在就已得到報應了。”
其他三人均驚異地看著他,“但我不會放棄,我會盡我的全力彌補我犯下的錯。”他對著天上的圓月,堅定地說。
向斌忽地看到柳慕雲一張小臉面無人色,眉頭緊皺,忙欠身低問,“慕雲,不舒服嗎?”
柳慕雲點點頭,“在外面太久,我一向畏寒,怕是有點凍了。”
“那我送你回去!各位,我和慕雲先走一步。”向斌向其他人拱拱手,擁著慕雲走向遠遠停在一邊的暖轎。冷如天想挽留,被衛識文一把攔下,那個尋夢坊主臉色青白得確有點怕人,再看看一邊的齊頤飛,可能是氣瘋了,眼睛血紅,也是一臉青白。“如天,我們繼續賞燈麼?”
“好,頤飛,你呢?”
齊頤飛點點頭,走走也好,有些事他要細細整理。三人又順著人流沒入了燈海中。
柳慕雲沒有和他們招呼,默默地抬頭看看天。青灰的雲層里,一輪清月高懸,有點寂寞,有點悲傷。
“慕雲,怎不出聲呢?”向斌揉搓著她已冰冰的十指,不放心地問。兩個人共坐一頂暖轎,略有點擠,但可以這樣擁著她,卻如偷來的快樂,讓他心情大好,剛才那破壞心情的一幕已丟至腦後。
“向大哥,我在想明晚的聚會怎麼辦?”柳慕雲象被抽去了渾身力氣,軟軟地嘆著。
“明早讓向貴來幫忙照應,你不要操心這些。”
“哎,柳園已搶來了向全和向福,哪能還讓向王府的人全搬過來,我家廚娘還是可以的,只是有些事呀,哎。”
向斌笑了,“小孩子哪來那麼多心事,不要多想,不管何人何事,都有向大哥撐著。”
柳慕雲幽幽轉身,悵然地看著轎窗外,心中輕嘆,要是真的能那樣該有多好呀!只怕有一天,向大哥知曉了全部事,會離她遠遠的吧!想到這兒,不禁緊握住向斌的手,生怕他會突然不見。那賞燈時的愉悅蕩然無存。
遠處,一臉大汗的向全扶著滿臉淚水的青言正欣喜地奔來。
[正文:十七,二十五弦彈夜月,不勝清怨卻飛來上]
這時光怪得很,雖已立了春,但寒氣卻不減。過了年後,天時時晴明,雪化得卻不多,柳園中樹上積雪仍把枝條壓得低低的,一陣風吹來,簌籟落下,總把樹下經過的人驚得一愣一愣的。
從天剛曉,柳園中便人來人往地忙碌著,所有的家人全出動了,收拾客廳的,打掃院落的,整理廚房的,上街採買的,人人臉色凝重,各司其職,不敢怠慢。意識里,這是柳園第一次正式宴請客人,聽說還是京城裡有頭有面的公子和王爺,家人們又是興奮又是緊張,任柳總管指向哪便奔向哪,沒有一絲怨言。
柳園中唯有一人例外,如沒事人似的,一會看看雪,一會看看天,一會在書房內畫上幾筆畫,看上幾頁書,一會在園中走幾步,又去莫夫人房內坐一會,和青言笑談幾句,和藍語閒扯點家常,對於家人們滿頭大汗地跑進跑出視若不見。
“慕雲,你要不要去後面查看一下,看準備得如何?”莫夫人今日精神不錯,偎在臥榻上繡點東西,藉以活動活動手指。柳慕雲幫莫夫人扯著絲線,頭也不抬,專注得很。“不必了,柳總管辦事讓人放心。更何況我也不懂那些,盡力就行。”
莫夫人停下手中的針活,看著眼前絲線已扯了一堆,而柳慕雲仍不知覺,不由地長嘆了口氣,“慕雲,何苦委屈自已呢?如果不想宴請他們,你可以明明白白拒絕的。”
柳慕雲很怪異地一笑,“請就請嘍,談不上委屈,他們好奇心大,不請有一日也會主動找上門來的。有的人不死心,來就來吧。娘,世事真好玩,我們又沒有做錯什麼,為何要藏著掖著,大大方方反到好。這是個機會,讓他們見識下柳園,很小的園子,只怕有的人會失望。”
莫夫人扔掉手中的繡匾,拿過柳慕雲手中的線團,把扯下的線重新繞好,放在一邊。她溫柔地托起柳慕雲纖弱的手細細端祥,十指上還有一點顏料沒有洗淨,想著自清醒後知道的種種,幽幽長嘆,“慕雲,這可能就是命吧!娘不會用多少規矩來束縛你,你開心就好。這些公子王爺,我們以後少接觸,那畢竟不是我們娘倆能夠交往的人。經過了這麼多年,娘只想和雨兒過個安份的日子,如果日後雨兒能有個好歸宿,娘就更開心了。”
柳慕雲強笑著幫莫夫人拭去悄然滑落的淚,“娘,你不可以太貪心哦,有這麼一個又乖又會賺錢的女兒要知足,其他再強求,老天會埋怨的。”
知道她心比天高,莫夫人不再多勸,點點頭,“嗯嗯,不強求,有雨兒便足已。”娘倆相視而笑。青言端著一些點心和參茶走進屋內,柳慕雲相幫著放到小餐桌上,再小心地端給莫夫人。看著莫夫人小口小口地喝著茶吃著點心,很有味的樣子,讓柳慕雲窩心地笑了。娘親一天好似一天就行了,其他那些又算什麼呢?
“其實有些公子王爺也很不錯的。”柳慕雲補了一句,比如向大哥就很好。昨夜夢裡一直都是向大哥溫柔的目光,一想起,就心兒亂跳。
莫夫人抬眼看著嘴角含笑的女兒,無聲地嘆了口氣,“有嗎?”知曉她的心意已悄悄微傾,但那位王爺是她的歸宿嗎?如不是,雨兒會痛成什麼樣?
柳慕雲沒有回答,心神早已悠悠飛向室外。向大哥何時能到呀!
青言幫柳慕雲理理帽子和衣衫,小聲說:“公子,齊公子已在客廳了,帶了許多上好的禮品,說想來拜望老夫人。”
柳慕雲回過神來,詫異地起身看看窗外,只是午後不久,日頭還盛著呢,不禁自由自語,“這請的是午飯還是晚飯啊?”
莫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碗,溫柔的目光瞬間變冷,“去陪會吧,慕雲,該來的總會來,不要太擔心,讓柳俊也一起呆著。”
柳慕雲淡淡一笑,“不要擔心,貴客來臨,我會好生侍候的。”
“不要太直白,點到為止。”莫夫人叮囑道,瘦削的臉上儘是不屑。當初以為那齊公子是個不錯的孩子,才把雨兒許了他,沒想到兩人分離了一些歲月,居然就生出那些事非來,讓雨兒在家變的寒雪上又加一層濃霜,識人識面不識心呀!
“嗯!”
柳慕雲別了母親,沿著小徑,步向客廳。青言不放心地跟著,幾次欲言又止,遠處梅樹下,向全正沖這邊觀望著,青言想了想,轉身走向向全。
“齊公子來得可真早哦!”向全看到青言,便是一臉憨笑。
“可不是。好象多少年沒人請似的,巴巴地這麼早就過來,我們都沒準備好呢。”青言沒好氣地推了一把積雪的樹,掉下許多樹葉和凍雪。
向全納悶了,這丫頭今天的口氣怎麼這樣沖,齊公子是王爺的朋友,為人一向很不錯,不然王爺也不會與他結交。“是不是做事太累了,心情不好?”他溫柔地壓低聲音,想逗她開心。“很重的活可以喊我呀,我這個惡僕別的用沒有,可是卻有一身的好力氣。”
青言笑了,轉身面向他,正對他一臉深情的注視,心不禁一亂,小臉通紅,忙背過身,“不是心情不好,而是看有些人不順眼。”
“不會是暗指我吧!”向全笑著追問。
“哎,是你到好了。”青言擔憂地看著小姐已走進客廳,心都懸到嗓子眼了,“我們柳園只怕以後很少寧靜了。”向全奇了,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沒有什麼特別呀,她這樣的憂心會不會太多餘了。
客廳里已燃了一個大大的火盆,家人們把所有的家俱重新挪了位,一張大圓桌放在正中,上面擺放著一些果品和上好的茶具。齊頤飛一身菸灰的長袍,配珠光的絲絛,修長挺拔,正由柳俊陪著喝茶閒聊,桌的一邊停放著幾個大大的禮籃,同來的兩個家丁在一旁吃著果子。
“齊公子!”柳慕雲一進門便淺淺作了個輯,“柳園不好尋吧?”
齊頤飛站起身,一臉深意地看著他,“也罷了,這麼早便來打擾柳公子,不會見外吧?”
柳慕雲禮貌地做了個讓他坐下的手勢,為他註上茶,“不會,慕雲早就在等候各位了。只是柳園簡陋,有點讓齊公子委屈了。”
齊頤飛臉上掠過一絲不悅,但很快恢復過來,“柳園很小嗎?柳公子帶我轉轉,柳管家你忙你的事去吧!”
柳俊明白他想和公子獨處,抬眼看看柳慕雲沒有留他的意思,便點點頭去廚房指點去了。“好啊,如齊公子不怕天冷路滑,我們便在柳園中轉一會!”柳慕雲微笑地應道。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客廳,沿著假山,慢慢踱行著。齊頤飛打量著一眼便可眾觀的院落,又看看身邊疏離的柳慕雲,沉默幾許後,輕聲詢問:“柳公子,這柳管家是我以前認識的一個故人,請問他是何時到你府上的?”
“哦,柳總管呀,機緣巧合吧,我從江南到京城,購下柳園,在街上找尋夢坊的鋪面時,正遇柳管家,於是便請他來幫忙照應,說來有個幾年了吧!”柳慕雲輕描淡寫地帶過。
“還真是有緣呀!居然還是同姓。”
“呵,是哦,是哦,這世間巧事多著呢?”
“柳管家曾是我一位極要好的故人的管家,哎,可惜一錯成萬古恨。”
“是柳管家錯,還是齊公子錯?”
“我的錯,我負了這世上一位極好極美的女子,如今我想尋她都尋不到,想彌補都無法彌補。如果可以和她再次相遇,我必會視她如珍寶,傾其一生對她好。”齊頤飛面對著柳慕雲,鄭重地說。
柳慕雲笑了,很美麗冷漠的笑意,在傍晚的餘暉里,冰得讓人心寒,“這世上沒有不變的誓言,更沒有無悔的承諾。不要想著誰在誰的心中會有多重,各人都有各人的生活方式,沒有別人,誰都可以活下去,也說不定還會過得不錯。齊公子,不要多慮了,緣份有深有淺,無緣就放手吧,何苦讓自已累著呢?”
“呵,柳公子好個緣份有深有淺一說,萬事如真的這般簡單,誰都可以瀟灑如風了。可惜我做不到,我不迴避我的愚蠢和淺薄,但那是我一時的錯,我不會錯一世,我負了她幾年,我要用後半生的歲月來等候來珍愛她,不管她何時回來、成了什麼樣子,我都會等都會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