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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總管,小王問句冒味的話,這個家是慕雲在養嗎?”住在別人的後園,又沒幾個家僕,必是祖上沒多少家業,原以為慕雲只是玩票似的做生意,沒想到卻是實實在在的生計,這不由地讓他心疼得緊,恨不得把那個纖細的人兒揉在心中,好好呵護。

    “呵,是呀,公子雖年幼,這麼大個家子都靠他的。柳園比以前好多了,再苦的日子我們都有過。”柳俊的口氣里有股道不清的滄桑感。

    “不等慕雲了,我去看看柳夫人吧!”一杯茶見底,仍不見慕雲的身影。向斌坐不住了,太不喜歡等待的感覺,雖然不合禮數,但這在柳園,又不在皇宮,管太多幹嗎呢?

    “這,王爺。”柳俊有點遲疑,欲說還休,但看著向斌謙和溫暖的笑意讓人無法開口阻攔,無奈地上前領路。

    園子太小,彎過一處小徑,在一處樹木濃郁的廂房前便停了下來。一股藥味和著體味相融的異味隔門襲了過來,一位粗壯的丫頭端著盆水正往外走,看見柳俊和向斌,忙往側讓了讓。向斌看見柳慕雲跪在一個臥榻前,依著一個骨瘦如柴的老夫人,那老夫人眼神木然地看著牆壁,胸急促地起伏著,嗓間似有什麼一直在上來下去,柳慕雲一邊輕柔地按摩著,一邊低聲安慰著。

    向斌疑惑地轉向柳俊。柳俊嘆了口氣,“老爺和大少爺走後,老夫人就神智不清了,到今已四年多了。小公子孝順,請名醫,找靈藥,才維持到現在。沒想到年初二夜,她突然不能吃不能睡,大小解失禁,一直拼命地叫。我們都慌了,公子夜裡就去請先生,開了幾味藥,可是卻怎麼都餵不下去。”說到最後,柳俊的眼裡涌滿了淚水,一臉悽然,“我們公子好命苦啊!”

    向斌無聲地看著屋內的柳慕雲,她還在對著母親說個不停,似把自已當成一個躲在媽媽懷裡的小女孩。狂烈的痛瞬間涌滿了向斌的心胸,他沖柳俊搖搖頭,默默地轉身,有種衝動讓他很想此時就為她扛下一切,但現在還不能還不不合時宜。向斌沿著小徑,穿過樹叢,瞧見園子的里側有處小樓,慢慢走了過去,從掩著的門內可以看到盆栽的植物綠意蔥蔥,還有一個個挨著的火盆,室內還時不時飄出縷縷的清香,正想詢問這是何處。門“吱”地一聲開了,一位身穿藍衫的小婦人走了出來,看見向斌,有點意外,但仍有禮地上前道了個萬福。向斌認出這是與慕雲初認識時的另一位“男僕”。

    “向王爺,過年好!”藍語大感意外,但仍不卑不亢地問了好。年前到年後,發生的事太多太多,預期的和無預期的,何時何地出現,都好象是自然的了。

    向斌點點頭,想來這裡應是慕雲的閨閣了,抬腳上台階,藍語想阻止,看到柳俊使了個眼色,藍語咽下了欲出的話語。柳俊看天色近晚,忙轉身去廚房關照。

    粉紫的窗幔,粉紫的繡椅,粉紫的靠墊,粉紫的臥榻,在幾個火盆的烘烤下,室內暖得婉如春天。倚牆是個大大的書櫃,整齊地放滿了各類書,書櫃前有個黃楊木的畫案,擱著未看完的書,未畫完的畫。一把古琴放在屋角,隔壁的衣架上放著幾件似未完工的喜服。真是間嫻雅而又獨致的書房啊!在畫案前緩緩坐下,細細端祥著未完的畫作,一位風姿綽約的女子,曼妙的身材,美麗的衣衫,筆功精湛,著色到位,再不懂,向斌也看得出畫中女子衣衫的與眾不同。其實,每次見慕雲,她的衣衫從款式到面料,有哪一件不引人注目呢,她是此行的長才啊!向斌感嘆道。

    “大哥,你來啦,慕雲失禮了,讓你久等。”柳慕雲紅腫著眼,蠟黃著臉,由青言扶著趔趄地走了進來,看見向斌,想擠出一絲笑意,卻失敗了。對於向斌的突然出現,她沒有覺得有何意外,只有滿心的感動,向大哥待她真的象家人呀!向斌欲上前接過她,青言不著痕跡地避開,把她扶到臥榻邊坐了下來。

    藍語端進茶點,含笑招呼,“柳府幾年沒來客人了,公子,你不會忘了待客之道吧!”

    柳慕雲欲起身抬臂倒茶,一雙大手握住空中的手臂,“大哥不是外人,無需那樣的禮節。你們兩個先下去吧!”

    威嚴的語氣里有著濃濃的不悅,有著不容拒絕的堅持。青言藍語對看一眼,看小姐又無答話,二人無奈掩上門出去。向斌走向柳慕雲,在臥榻的側邊坐下,他不想掩飾自已的情感,也無需那樣去做。柳慕雲不知是哭累了,還是喜歡向斌懷中的溫暖,自然地向他依去,歪在他懷中閉眼休息,還一邊喃喃說道:“大哥,你喝點茶啊!我好累,母親突然加重,我真的嚇住了,幸好她現在睡著了,也不會那般痛了。好怕撐不住啊,大哥。”說著,她戚戚地哭了,向斌溫柔地幫她拭著淚,滿心酸楚。她哭了一會,似想起什麼,“大哥,柳俊讓廚房在準備晚飯,你不要走哦!”

    輕拍著她,她安心地依著。“我不走,但慕雲能留我多久?”探詢地問出,欲試她的心意。她孩子氣的一笑,又閉上了眼,“大哥在講笑話吧,這是柳園呀,不是向王府,大哥怎麼能留很久呢?”

    “慕雲的心裡呢?”

    柳慕雲心的輕微的一顫:向大哥這是何意?難道大哥對我……對我……?不會的,他是王爺,是大哥?不會是這樣的。眼角的餘光偷看到向斌慎重的表情和一臉的期待。柳慕雲再不經世故,也在這一刻讀懂了所有。她從沒有去想過除了齊頤飛,心內還可以放下另一個人,並不是講非齊頤飛不嫁,而是他是她自下便定下的婚約。十年之約已過,他沒有守約,那她就一個人守著柳園守著媽媽好好地過。向大哥是她想偷的一份兄長般的溫情,久違的親情,不是兒女之情。她的今生已不會再擁有象爹娘之間那樣的情意了。想像過以後可能有的孤苦,但那是自已的命有什麼辦法呢?遇到向大哥曾以為是多麼幸運呀!但他想要的她卻給不起,無力回報他所給的,以後……以後有別的女子會給大哥想要的一切的。一想到有別的女子,柳慕雲覺得心象被生生扯裂開。那樣的場景是遲早的,無力也無由阻攔,那麼以後也就不能再象現在這般在精神上面依賴向大哥了。青言說得對,確是不便的,不便的。一行淚從眼角徐徐滑落,流到嘴角,又咸又澀。她淺淺地浮出一絲笑意:“你是大哥呀,如翱翔的大鵬,你屬於天空,不屬於一片雲彩。”

    “為什麼?”她口氣中的決絕讓向斌害怕,這是第一次遇到讓自已動心的人。長年在官場廝混,見慣了人性的真假,他表面親和,內心早已冷情,但她的出現讓他開始學會溫柔,學會憐惜,學會愛。她明明依他如此之深,卻又要這樣回答呢??

    [正文:十四,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下)]

    沒有回話,她累得睡著了,向斌哭笑不得地看著懷中嬌嫩消瘦的面容,悄悄落下一吻。“慕雲,有的事不是憑一句話說不行就能收回的。”不舍啊,十六七歲的小女孩子該如何快樂,盪鞦韆,拍粉蝶,遊園賞花,無憂無慮,而不是象這樣獨自擔負著一家子的生計,苛刻的不能穿花衣,扮嬌嫩,還要憂心一個沒有神知的母親。他從來就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向斌擁緊懷中的人,心中已有了決定。

    青言進來時,便是看到一個高大男子緊緊抱著一個被包裹得象粽子的公子,神遊四海。哎,小姐十七歲啦,有些話真的應和小姐談談,這本該是夫人的責任,現在應是靠出閣的藍語啦!

    “王爺。”低低喚著走神的男子,小心翼翼伸出手,想接回柳慕雲。他似乎沒有看見,站起身,輕輕地上了樓,天,那是小姐的臥房啊。他走近暖床,緩緩放下手中的人兒,不忘除去她的外衣和鞋襪,蓋上絲被,輕柔的力道讓人如何相信那是一位尊貴的王爺。青言驚慌得張著嘴不知合攏,只結結巴巴地叫著,“王爺,王爺,您……您……”

    做了個讓她禁聲的手勢,青言忙住了口。兩人輕輕下了樓,回到書房,向斌坐在畫案前,又是那初見時笑意暖人的樣。

    “你們小姐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男扮女裝養家的日子的?”向斌溫和地發問,不想嚇著小丫頭,雖然他很想吼叫著責怪她們為何沒有能好好照顧好她。

    青言愣了一下,知曉他看出來了,也就不再相瞞。這種變裝的日子有著太多的煩悶和委屈,從無人問知,一天天過著。今日在這小王爺面前,忍不住把多年憋在心底的無奈哭了出來。

    “小姐十二歲那年,少爺去關外進貨,被驚馬摔死,死訊傳來,老爺悲痛,惹上風寒,在冬天撒手西去,老夫人接受不了這些,瞬間失去心智,變成一個不言不笑,誰都不認識,無法自主的人。偌大的家業一下子沒了主人,被生意中的同行落井下石,幾個月,只有一處空空的院落。夫人看病要錢,侍候的僕人要錢,家中幾口人要吃飯。十四歲那年,小姐機緣巧合畫的幾幅喜服,頗得別人的愛惜。於是,我們就走上了這條路,日子也就慢慢好過起來。小姐從不在人前掉淚,堅強的過著。雖說老夫人沒有神智,但她是小姐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今兒老夫人這樣,她不吃不睡一直陪著,要是老夫人有個三長兩短,我只怕小姐會隨了去。”

    “不,不會,我也不准。”向斌大叫著站起身,心疼得象要爆開,老天你怎捨得把這麼大的痛加在那樣一個小小的人兒身上,真是不公呀!回頭看著青言被她嚇得目瞪口呆樣,忙換上謙和的微笑,“這柳園除了管家和看門老僕,其他都是女眷?”

    “是的。”

    天啦,又想仰天長嘆,真不敢相信,她們能活到現在,一屋子依在一個小女孩子,還是京城神秘的尋夢坊主,要是有誰好奇追蹤,那後果真的不敢想像。向斌的一顆心都揪緊了,無言的恐懼湧上腦海,“這京城就沒個親戚朋友什麼的可以依賴嗎?”

    “有……哦,沒有。”該說的都說了,但有些話是不能說,那人是王爺的朋友呀!“小姐雖小,但很好強,自已可以走下去的,就絕不要他人扶著跑。夫人老爺對小姐非常寵愛,不忍讓一點規矩束縛著她。夫人走後,也沒人告訴小姐女子家應懂的禮節。她很少與外人接觸,除了尋夢坊的婦人們和管家們。但請王爺不必因為小姐的舉止而看輕小姐,以後,我和藍語也會提醒小姐不可以對王爺這般親近,困擾了王爺。”

    向斌暗暗拍手,好個厲害的丫頭,不溫不火的話語,卻是實實在在拉遠距離,很是精明,看來慕雲還是被保護得不錯。“慕雲僅對我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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