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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向王爺還沒有成親呢?”藍語輕輕地插上一句。
莫雨兒嘴角掠過一絲落莫,沒有嗎?很快了,她親眼看到他溫柔地對待另一個女子,婚事也會很快的。從離開時,她就準備好了這一天,當這一天來臨時,她的心已死,所以也就不覺得痛了。
“小姐,你在聽嗎?”
“青言,水好象有點冷了,我起來吧!”
“不急。”青言又從外拎來一桶熱水,徐徐倒進木桶里,“今日你要好好洗洗,一會,我幫你弄乾頭髮,你就認真睡一覺,什麼請法師的事呀,道場的事呀,有向全和關牧野呢,你就做我的好小姐就行了。”
嬌喘地看著兩位大姐似的丫環,莫雨兒放棄了反駁,她也真的太累太累了,有個肩可以靠真的很好很好。
她微笑地閉上雙眼,任熱水蒸遍全身,什麼都不想了,可以睡著就好好睡吧!
雪沒過夜,就融化了。清晨起床,柳俊瞧見東方微露紅色,不禁心喜。他在園中轉了幾圈,一切真的沒變,小徑還是小徑,廂房還是廂房,樹木花糙也是原樣,來來回回的丫環大姐也都是熟悉的面孔,看到他,仍尊敬地施禮,呼聲“柳總管”。柳俊突然有種置身夢中的錯感,似乎從沒離開過般。
今晨的柳園顯得特別熱鬧,家人、丫環一個個均面露喜色地跑前跑後,瞧見青言伴著莫雨兒從小樓來到客廳,都擠在門外問好。莫雨兒欣慰地沖大家點頭,在廚娘強硬的目光下咽下一碗肉粥和兩塊點心,大夥才散去做事。柳俊含笑地看著這一切,走了進來。
好好睡過一夜後,小姐看上去緩過來一點,他這就放心了,剛想開口和小姐討論請法師的事,就見守門的家人匆匆進來。
“小公子,嘿,小姐,齊公子來了。”
莫雨兒回頭看了一眼青言,她一臉無辜的表情,她轉過身,讓家人請齊公子過來,他都成親了,再也不會有什麼不便了,只當是故人的大哥吧!
齊頤飛從家人的口中聽說莫雨兒回來後,便掩不住內心的狂喜,晚上過來怕打擾了她休息,一早起來便急急過來了。大廳里,莫雨兒一身雪白,長發用一根白絲帶輕挽,鬢角斜插一朵小白花,纖腰不盈一握,亭亭立在那裡,正似那錯落凡塵的仙子,三年前,莫雨兒美還有些青澀,那麼現在的莫雨兒則如花般正盛開著。她還是那樣輕易地就讓他的心抽動了,只是他只能是個兄長了。
“雨兒!”他低低呼了聲。
莫雨兒沖他欠身施禮,“好久不見,齊大哥,一向可好!”
“我都好的,雨兒,我聽說伯母的事了,你節哀順便,一定要好好保重。”他沙啞了嗓音,萬般憐愛,卻不知如何表達。
“多謝齊大哥。”莫雨兒看著他俊酷的臉上流露出真切的悲痛之情,不由心生感動,世事弄人,每個人都過得不錯,只她起起伏伏,成了孤女,又有點傷懷了。“小姐!”青言見她眼中又生淚意,忙扶她坐下。眼睛不時地看向門外,一早就讓向全去向王府報信了,怎麼到現在還不見人影呢。
齊頤飛又和柳俊打聲招呼,詢問了安葬的事。“雨兒,這事不要堅持好嗎?你一個女孩家,吃不消那些苦的,柳總管的年歲也不饒人,這事就讓我去辦吧!我一定會讓伯母體面地下葬的。”
莫雨兒想了一下,搖搖頭,“齊大哥,這是我家的事,怎麼能麻煩你呢?”
“雨兒,我不是外人。齊家和莫家是世交,我和雲鵬是故友,做這點事是份內的,你太累了,雨兒,這次就依賴我一下吧,我會做個好兄長的。”他的言下之意,莫雨兒聽懂了,不免心有些戚戚的。
如沒有那些意外,現在的她想必也應嫁給他了吧!命就是命,他把自已定位在兄長上,她可以接受嗎?
“給我機會吧,雨兒,現在的你風一吹就會倒下的,何苦呢?”齊頤飛心疼地請求道,莫雨兒看看柳俊,他一臉的贊同,她這才點頭,“那就多謝齊大哥了,我也不太懂,安葬的事你作主吧!”
齊頤飛微微一笑:“這不是什麼難事,你就放心吧!這幾天先找個吉日安葬,然後再請寺里的師傅做個水陸道場,好好超度伯母的亡靈。”
“就這樣吧,娘親早日去和爹爹團聚也好。”只是她以後怎麼辦呢,她說不出,象水裡的浮萍,沒有根沒有家,親人也沒有。
“這一切做好後,我媽媽要把雨兒接回齊府做女兒,真心疼著。”齊頤飛不忍看她滿臉的悲絕。
莫雨兒苦笑笑,“多謝齊大哥美意,那是以後的事,我現在還顧不上。”
齊頤飛也沒有堅持,畢竟眼前的事很緊,他和柳俊商量了下,兩人就一起出了門,走時,頻頻回首,一再關照青言好好待著小姐。青言是連聲嘆息,齊公子的心裡還是住在小姐的,可惜他只有做兄長的命,那個王爺呢,日日念著小姐,小姐回來,他卻不見蹤影了。
從邊境到京後,皇城內為蒙古公主的到來舉行了盛大的歡迎儀式,酒宴上,皇上因為皇后和他鬧彆扭,心頭不痛快,拼命地喝酒,還扯著向斌同飲,不知不覺,兩人都醉了,向斌只得宿在向王妃宮裡。次日的近午,他才醒來,頭痛得象裂開一般,喝了許多醒酒湯,才好些。想著多日沒有回府了,忙辭了母親出宮。轎子剛進府門,只見向全滿臉焦急地跑來,大冬的天,他急得一頭的汗。“王爺,你可回來了,向全差點急瘋了。”
向斌含笑地下轎,打趣道:“莫不是青言又為你生了個小子?”這向全只有在青言生子時才手足無措,平時可都冷靜著呢。
向全臉一紅,“王爺,你不要笑小的了。她回來了。”
向斌一顫,“誰回來了?”
向全一臉委屈,“莫雨兒小姐回京了。”
莫雨兒,這三個字一下把向斌驚得臉色都變了,“她幾時回的,現在哪裡?”他驚慌地抓住向全,急聲問。
“昨晚回的,聽說暈倒在街頭,被廚娘帶回來的,莫夫人過世了,小姐是送夫人回來安葬的。”
向斌閉緊雙眼,恨不得用刀砍死自已,為何要喝醉,為何要住在宮外?“去柳園。”他轉身向府門外跑去,急促的腳步沒服平日的冷靜。
朝思暮想的她呀,終於回來啦!他不禁眼眶一濕,這次,綁著、鎖著,他都要把她留在身邊。
[正文:三十一今宵剩把銀燈照,猶恐相逢在夢中上]
向斌急急地趕來柳園,一進園門,莫雨兒正在園中一棵梅樹下出神。臘梅還沒有開放,乾乾的枝頭剛含了幾個苞,她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顯出一種痛苦不堪的神情,輕撫枝幹的手劇烈地顫抖著。向斌沒有驚醒她,只輕輕地走近。這樣真切地看著她的倩影,向斌完全被久別重逢的喜悅溢沒了,眼眶莫名地一紅。
“慕雲!”他深切痛惜地喊道,激烈的情緒讓他的聲音都沙啞了。
獨一無二的呼喚讓莫雨兒的身子一僵,她沒有快速地轉身,抑制了許久,她才緩緩地轉過來,臉上已換上了淡淡的笑意。
“向大哥!”她盈盈地欠身道福,平靜地問道:“多日不見,你可好?”
向斌一愣,她的表現讓他不由地心生忐忑。知曉她有著淡然的心情,從不渴望她象他思她這般,但也不願三年不見的她待他如此的從容和冷靜。他緊步上前,拉她入懷,確切地要感知她的真實。埋首於芳香的頸間,溫暖依舊,向斌一顆不安的心方才款款入懷,“慕雲,三年不見,你漂亮了許多!難道就是為了給我這份驚喜,你才躲開了嗎?”
輕快地說笑,讓莫雨兒的心又疼了,好不容易才把湧出的酸澀咽下去,她不動聲色地從他的懷中掙開,避開他深情的注視,輕離幾步,方才說道:“三年不見,向大哥變得愛開玩笑了。慕雲離開,確是為了夢中的山山水水。只是沒想到我的自私,卻讓娘親客逝異鄉。”環顧著精緻的園子,如她當年在時一般的清幽,只是卻少了娘慈愛的話音,她自責得淚如雨下。
“不要難過,慕雲,逝者已逝,節哀順便。伯母在九泉之下一定也不要你為她心痛,佛家雲,逝亦是走。走就是離開,到另一個地方從新過日罷了,而另一個地方並不遙遠,幾十年後,我們也會過去,到那時,不就又能團聚了嗎?當今我們要為她祈福,讓伯母一路走好。而慕雲呢,要快樂、幸福,這樣就能讓在另一個地方生活的伯母放心了。”向斌掏出懷中的帕子,愛憐地為她擦拭著、勸慰著。很久,莫雨兒才止住悲聲,眼紅紅地接過帕子,低著頭默默地平靜著情緒。
日頭已近中,陽光把樹影和他的身影與她的交融在一起,風吹樹幹,影子一晃,她的影子被他的遮住了,她似住在了向大哥的心中。
“唉!”莫雨兒心酸地嘆息一聲,大哥還和從前一般憐惜她,可惜卻不是她的了。她悵然地低語:“謝謝大哥來看我!也謝謝大哥為我留下了這片園子,不然今日的我真的要流落街頭了。”
“你我之間需要這般見外嗎?”她客氣的口吻,疏離的行為讓他的心又不安起來。
需要見外嗎?莫雨兒自嘲地一笑,眼中已藏起了所有的情緒。在她不在的日子,向大哥的心已容下了別人,待一個人好就一生一世吧,是她放開他的,就再也沒資格去分享他的心了,何況她也不願與別人一同分享。這片刻的溫柔還是不要了,讓大哥專注地待別人吧!想到這兒,她定定地看著向斌俊雅的面容,臉上綻開一縷絕然的笑意:“起碼的禮貌還是要的,畢竟向大哥沒有義務為我做這些。”
這般的疏離,向斌不敢相信地瞪著她,心中的不安更深了。她語氣間的生分更是狠狠揪住了他的心,他不禁惱怒地問道:“這是分別三年後,你所下的結論嗎?”
莫雨兒眼中掠過一絲譴責,訕然地苦笑,“向大哥,現今的我已不比往日的尋夢坊主。我自保都很難,更談不上回報別人什麼了?除了說謝謝,我還能做什麼呢?”
“我要求過你回報嗎?”她的躲閃和疏遠讓向斌急得大吼出聲。青言和藍語聽到吼聲,嚇得從小樓里跑出,一看兩人僵立的場面,對視一眼,又悄悄退回樓內,從窗中,擔憂地看著。
“觀梅閣中的相遇,尋夢閣里的再見,燈會,這園子,那小樓,一切的一切,對你都沒有任何意義嗎?”他眼角的餘光看到各屋的下人們都一臉驚異地在檐下看著,他不介意被看,留不住的驚恐讓他此刻心慌得語無倫次。莫雨兒也被他的吼叫嚇住了,大大的眼睛瞬間又涌滿了淚水,“有的,有意義的。”她不要污衊初次的心動,畢竟認識大哥後,她才真正懂得男女之間真真切切的情感,但她不敢承認。看著他期待的眼神,她堅定地說:“在我心中,你是我永遠永遠的兄長,我尊你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