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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在小樓內的親吻和擁抱,在尋夢坊內的私語,他確信她對他真的真的動了情,為何這情意消逝得如此之快?
這般思想,讓向斌難過得無法掩飾心中的挫敗與委屈感。最初最悸動的情感付出了,卻沒有結果,他還能收回嗎?
這樣的結何時能解,蒼天下有奇蹟嗎?向斌對天輕吼。
“小姐,你看!”青言拿開莫雨兒手中的經書和念珠,打開窗,外面一場大雪正紛紛揚揚。
“哦!”莫雨兒淡淡應了聲,復又拿回經書,拾起念珠,只有在這樣木然的吟誦中,她才能有一絲安寧。
“小姐!”青言輕怨一聲,“多美的雪景呀,粉雕玉琢似的。”
“可不是!”藍語端著一碗參湯走了進來,強硬地塞到莫雨兒手中,笑著說:“剛剛在園中看到臘梅開了呢,清香誘人,丫頭們經過那裡都忍不住停一下。這冬天呀,百花齊凋,唯臘梅盛開,想來她必是花中君子吧!”
“嗯嗯,藍語跟著關牧野,也學會了不少詩文呢!對啦,那觀梅閣對面堤上那一排梅,可不知開得怎樣?”
“還能怎樣,一定花香十里,遊人如熾,這大冬天可去的景不多。說來,也很久沒見著老掌柜了。”
莫雨兒放下了經書,觀梅閣,那一排排梅,清雅的香氣,湖上輕霧薄罩,淡遠的山景,熱情的老掌柜,似乎是很久前的記憶了。
青言藍語對看一眼,齊聲說:“小姐,今兒,我們可否不做事?你帶我們去觀梅閣玩上一回可好?”
莫雨兒愣了一下,不由地心動,許久,她才徐徐點了點頭。
青言藍語歡喜地跳了起來,一點不象已為人妻。她們一個拿衣找行李,一個為莫雨兒梳頭化妝。不一會,只見莫雨兒身著白底紫花的暖袍,披一件駝色的披風,長發用白色的珠環輕束,捧一隻銀色的暖爐,再加上她淡定若水的清秀容貌,整個一個飄逸出塵的女子。
“嗯,行了,這樣便可以出門了。”青言滿意地說道。
莫雨兒看著兩個興奮的丫頭,有點納悶,出過門,有這般正式嗎?但她無力抗拒她們,一切只得隨了意。
真的關太久了,三人擠在馬車上,青言藍語是喋喋不休一路,還不時掀了窗簾看外面的街景。又要過年了,大雪天,街上趕集的人還很多,車和轎也多,這讓寒冷的冬天不禁多了些溫暖。
觀梅閣沒變,只稍稍裝修了一下,比從前更多了些雅意。莫雨兒一下車,便聞到了縷縷的梅香,抬首看去,雪光中,那黃色的花密密地綴滿枝頭,一簇一簇,一樹一樹,競相開著。雪寒湖暖,湖面上的水氣似層層輕煙,飄渺不定,這一切不免讓人生出身在仙境的錯覺。
莫雨兒不由地醉了。
老掌柜早早迎了出來,看著來客很是面熟,卻又記不起哪裡見過?青言藍語抿嘴一笑,齊聲道好。老掌柜一拍腦門,大張著嘴,驚異地說:“你們是尋夢坊的小哥,那她是尋夢坊主,可,可,你們不是……”
藍語盈盈道了個萬福,笑道:“老掌柜莫見怪,小姐為了在外行事方便,才男裝打扮。你並沒有看走眼。”
“也是,也是,女兒家不方便的。話說回來,女兒家做那麼大生意真不容易。”到底是見多世面的人,老掌柜沒有大驚小怪,看著眼前嬌柔的女子,幾年不見,她越發清瘦了,也許是因為尋夢坊被燒心累的吧!他沒有再問,說道:“今日閣內有許多現做的點心,很是可人,姑娘一會多吃點。”
莫雨兒彎身道謝,三人拾階上樓。樓上客人不多,只一桌,一個丫環伴著一位氣質華貴的中年美婦正對窗賞景,桌上兩盆點心一壺茶。看到有人上樓,婦人轉過身,微笑著點點頭。
莫雨兒也含笑頷首,在常坐的窗邊坐下。掌柜的送上兩壺熱茶和兩盆點心,說道:“姑娘怕冷,一壺是開水,讓姑娘暖手,另一壺才是喝的,點心乾淨不油,姑娘可以嘗嘗。”
莫雨兒感動地起身道謝,老掌柜憨厚地搖搖手,“你觀景吧,姑娘!”,說完便下去忙了。下樓時,還不舍地回頭,那孩子眉間結著愁,真讓人心疼。
青言解開莫雨兒的披風,藍語倒了茶忙讓她捧著暖手,爾後二人才相伴著坐下。“天冷,你們多吃些點心填暖,不用管我。”莫雨兒柔聲說完便轉頭看向窗外。
“姑娘,今日看景的就我們倆,不如我們並作一桌,也好講個話談談景。”隔壁的美婦突然建議道。不知可是因為她親和的笑意和悅耳的嗓音,莫雨兒遲疑了幾許,便應允了。
隔桌的丫環坐到青言藍語這桌,莫雨兒轉坐到婦人的桌上。
婦人周到地莫雨兒換上一杯熱茶,還讓丫環把火盆往她身邊移了移。莫雨兒不安地道謝,恭敬地問:“夫人,請問可是京城人?”
“嗯,祖居京城,先夫早逝,膝下一兒一女,女兒已育有一子,兒子尚未成親。”
婦人說道。
莫雨兒輕輕一笑,“我原以為夫人只長我一些年歲,現今聽來,夫人真是駐顏有方。”
任何女人被人恭維都是歡喜的,更何況是被一個年輕秀美的女子恭維,婦人不例外地笑出了聲:“真的嗎?可我兒子都已三十出頭了。”
“啊!”莫雨兒嘆了一聲,她原以為她的兒子年幼些,三十多歲還沒成親,真是有些奇怪了,但教養讓她沒有追問,畢竟那是人家的私事。
她看著窗外的景色,怔怔出神。
“我的兒子很優秀,要文有文,要武有武,解人意,而又一表人材,做娘的為生到一個這樣的兒子很驕傲。”婦人喃喃地說道,莫雨兒轉過頭,坐正了傾聽。
“從他二十歲起,就有媒人登門,京城很多女兒家都想嫁給他。這樣的兒子,你會覺得我在吹噓嗎?”美婦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莫雨兒認真地搖搖頭,有這樣華貴溫和的娘,生一個優秀的兒子應很正常。“那樣優秀的男子,女孩家心儀也是不怪的。”她落落大方的回答讓婦人心中不禁一贊。
“是呀,可我兒子看都不看一眼人家小姐,說是先有業再成家。我不是一個勉強孩子的娘,於是隨了他的意,這一晃都三十了,妹妹都定親了,我又提起婚事,他笑著說,一定會給我一個內慧秀外的媳婦。”
“嗯!”莫雨兒不禁被婦人的訴說吸引住了。
“我一聽很高興,沒想到卻等到了兒子的醉酒、消瘦、頹廢。從下人的口中得知,他原來幾年前戀上了一位女子,愛之甚深,沒想到,人家卻不愛他,枉他傻傻地等了她那麼多年。哎!”婦人說到這,不禁紅了眼,一絲淚意在美眸中閃現。
莫雨兒忙倒上杯熱茶遞給她,柔聲嘆道:“你家公子真是至情至性之人。夫人不必難過,天涯何處無芳糙,他日公子一定會覓得一位德才兼併的佳人。”
“可是,可是他現在根本振作不起來。他是一個見過風雨,上過戰場的男子,卻為一份情失魂落魄,真讓我失望到極點。”夫人說到此,哭出了聲。
莫雨兒同情地看著她,輕輕地移身過去,撫摸著她的後背,柔柔地拍著。
許久,夫人止住了悲聲,不好意思地沖莫雨兒笑了笑,“你真是位好姑娘,我今日就是為了散心才到這觀梅閣的。”
“嗯,冬日就數這兒的景色好了。以前,我常來。”莫雨兒看著遠處的山,淺淺一笑。
“姑娘,我看你眉間打結,心裡有事嗎?”
“家母剛病故。”
“逝者已斯,姑娘要想開些。”
莫雨兒看著婦人和藹的笑意,笑了笑。“嗯!”
“冒昧地問句,姑娘可曾許配人家?”
莫雨兒遲疑了一下,說道:“很小時,許過人家,是世交,但家中變故,我去了遠方,便斷了音信。”
“再沒碰到過?”
“有,他已成親了。”
婦人不知可是察知了自已的唐突,久久沒有講話,只不舍地看著莫雨兒。
“世間的事意想不到的很多,夫人不要那樣看我,沒有過不去的日子。”
“後來,沒有再遇到中意的人嗎?”
莫雨兒心一顫,低下了頭,捧茶的手也不禁抖了幾許。
“沒什麼,說給姨聽。有些事講出來,心中會好受點。”婦人伸出手,輕擁莫雨兒入懷。
溫暖的懷抱象娘親般,莫雨兒微微點頭。“其實對我來講,沒有從前和後來之分。兒時的婚事如過家家般,那人長我許多,在幼時便分開了,我對他是敬愛多於相愛。當我稍長大後,遇到了一個人,我才真正體會到戀上一個人是什麼樣子。自然地相依、親切、放鬆、牽掛,很純很真。”
莫雨兒忽地想起與向斌的初相遇,也在這裡,他也是這般親和地笑著。此時彼時,她長嘆一聲,幽幽地看向窗外,“只是我沒有和他相守的命。”
“為什麼這樣講?”婦人爭切地追問。
“他的身份太尊貴,我配不上他。”
“看你舉止文雅,談吐大方,想必出身大戶人家,怎會有配與不配的說法?”
莫雨兒苦笑了一下:“兒時,家境還是不錯的,幾經變故,我已成孤女一個,哪裡還能相配?”
婦人不解了,“是你在意這些,還是他在意這些?如果他在意,那他就不值得你為他神傷了。”
“他的身份決定他一定要娶個高貴出身的女子,我也曾痴想過他有什麼不同,但我親眼見到他對別人的溫柔相待,心便灰了,雖然他待我有情有義。命吧,認了後,就平靜了。”
“你何時親眼見到他溫柔地待另一個女子?”
莫雨兒詫異地看著婦人,“夫人為何如此問?”
婦人一臉地不平,兩眼含淚:“莫雨兒,我的斌兒待你情深意長,任何一個女子能入得他的眼。別看他平時一臉的笑意,其實那只是應付,你沒覺得他的笑少有誠意,除了在他親近的人面前,他才會用情。他又是死心眼的人,遇到你後,我看著他快樂,他幸福,想到你便是一臉笑意,就是你走後,他仍一如往昔。”
“你,你……”莫雨兒驚呼出聲,神色大變,她緊張地看向領桌,青言藍語一臉愧疚地低著頭,不敢看她。
“不要問了,雨兒,我確是向斌的娘。今日,是我讓青言藍語請你到這兒相見的。因為只有觀梅閣還能打動你的心,要知道,想見你太難了。以前,斌兒把你藏得好,現在是你躲得好。”向王妃按住激動的情緒,拉過莫雨兒的手,“你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告訴我,斌兒他幾曾待別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