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綴瓊軒,二人獨處,彈琴品茶……
這情形聽來好生耳熟。
眼前的硃砂梅開得正好。
匝路亭亭艷,非時裊裊香。疏技橫玉瘦,小萼點珠光。
正與那些年宋與泓在綴瓊軒見到的紅梅一模一樣。
縱然竹林蕭疏,溪泉凝冰,有著那鐵骨冰肌的盈盈梅枝,和梅枝旁那個足以在明媚春.光里艷壓群芳的美貌少女,綴瓊軒乃致整座瓊華園都奇異地明亮起來。
那時相伴她的那個人,是宋與泓。
宋與詢也曾時常出現在綴瓊軒,三人齊聚一堂也是常見的事。但朝顏郡主最年輕最驕傲的年華里,守在她身邊的是宋與泓。
宋與泓小心地勾下一枝梅花,輕嗅那似曾相識的清冽寒香,低低問:“不曾有過趕逐和爭吵?”
塗風搖頭,“不曾。想來郡主在外呆了兩年,性情和緩了不少。再則看韓天遙也不是愛吵鬧的人。”
“不愛吵鬧……”宋與泓皺了皺眉,“他的確不愛吵鬧。遇到別人嘲諷激怒他時,他只會轉身離開,再不理會。”
塗風輕聲道:“可郡主脾氣雖大,好像沒男子被她氣跑過……”
宋與泓撫著那細軟卻欺雪傲霜的梅瓣,無奈嘆道:“她生得太招人了……好像沒男人會自損形象在她跟前大動肝火。若不是因為這個,她的脾氣不會被寵得那樣剛硬激烈,當年的結局……應該也就沒那麼慘烈了吧?”
塗風嘆道:“屬下原以為,她這次回來,最投契的人應該還是殿下。”
宋與泓道:“我已經娶親,且和她分開了兩年……這兩年她一直在韓天遙身邊。”
塗風走近一步,聲音愈發地低,“殿下難道就這麼算了?”
“塗風,朝顏有自己的選擇,我不會幹涉她。從前這樣,如今也這樣。”
“殿下,請塗風多嘴。塗風伴著殿下這一路走來,殿下心意向來看得明白,郡主也當作半個主子般敬重著。若寧獻太子尚在,我等無話可說。可韓天遙算什麼?他依仗祖蔭和殿下扶持,才得以迅速在朝中站穩腳跟。否則,光施相的手段,便足以讓他寸步難行!他憑什麼和殿下爭?”
宋與泓呼吸著那沁骨寒香,微闔著深褐色的眼眸,呻.吟般的低低嘆息:“塗風,我已娶親。”
“可娶王妃本非殿下所願。且皇上久病,這大楚天下早晚是殿下所有。便是有太后做主,後宮之大,不難安置王妃,也不難安置朝顏郡主!”塗風警惕地向四周掃過,才輕聲道,“何況,花濃別院之事……雖說郡主向著咱們,韓天遙和她越走越近,早晚是個禍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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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
梅花枝妖嬈(三)
宋與泓指間顫了顫,短短的梅枝不知怎的便折斷了,花朵猶自還牢牢地抱在斷枝上,清芬依舊。
他緩緩道:“塗風,我知你忠心,但你記住,不許動韓天遙。如若朝顏真的對他動了心,更不許動他!”
塗風焦急道:“殿下!儼”
宋與泓凝視著手中斷枝,目光由傷感苦楚漸漸轉作清明。
他道:“如果韓天遙能帶她走出那些陰霾,我只能謝他。謝謝他還我一個神智清明重新振作的朝顏郡主。我做不到的事,他做到了……至於花濃別院的事,你不用擔心。便是朝顏嫁了別人,依然會護著我;就像我娶著別人,凡事也會護著她一樣。稔”
從小到大打出來的深情厚意,宋與泓懂,朝顏也懂。
而旁人,不需要懂。
塗風卻猶自不甘,嘆道:“可伴在朝顏郡主身邊的,應該該是殿下啊!”
“什麼是該,什麼是不該?她想嫁的是寧獻太子,一直都是。”宋與泓瞧著塗風神色,苦笑,“罷了,回絕歲貢後,北境不安,估計大戰一觸即發,下面該是倚重韓天遙和忠勇軍的時候了。韓天遙出征在即,恐怕也沒時間再談婚論嫁了……”
正說著時,那邊有人匆匆行來,稟道:“殿下,王妃往這邊來了!”
宋與泓面色一沉,淡淡道:“說我不在,剛換衣服從角門出去了!”
他將折斷的梅枝小心地放回到枝椏上,轉身快步離去。
塗風卻厭惡地向後瞪了一眼,方才轉身追向宋與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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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尹如薇也已來到了梅樹下。
明眸顧盼於梅枝之上,然後她伸手,從枝椏上拈過那截梅枝,看那新鮮的斷痕。
侍兒頗是憤憤,說道:“殿下也太過分了!回府要麼住書房,要麼就去找姬煙那個狐狸精,到底把王妃置於何地?”
尹如薇道:“算了!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後日皇后壽辰,難道他還能不去?”
侍兒嘆道:“便是他去又如何?王妃好.性兒,不過陪著他演一出夫妻恩愛的好戲碼。可奴婢瞧著,其實皇后娘娘也是心如明鏡呢!”
尹如薇凝視著手中梅枝,忽輕笑道:“朝顏不小了!”
侍兒笑道:“可不是!便是換普通人家,這年紀不嫁人,都該被人議論了吧?”
兩年前十九歲的尹如薇未嫁,便已開始有人非議,何況朝顏已是雙十年華。待過了除夕,眼見又會年長一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