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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裡雖有荷花紫薇盛綻,可這天氣似乎太過炎熱了,只聞得鬧騰的蟬聲在嘶吼,根本看不到半隻蝶兒在飛。
只有帘子被捲起時,撲入的熱風帶了星星點點的血珠,溫溫地卷了過來,粘在皮膚上,卻似燙著般令人驚痛。
十一僵著身子看他們離去,驀地轉過身,看向韓天遙。
越來越強大的殺氣里,空氣里瀰漫的血腥味愈發濃烈。
因在國孝中,韓天遙難得也穿著件素白的衫子,汗水濕嗒嗒地糊住了額前的碎發,襯著低垂的眼睫,蒼白的面容,竟意外地顯出幾分虛弱無力來。
他的劍跌在了手邊,並沒有去拿;而十一的劍已緩緩出鞘。
她向宋昀要劍,宋昀沒有還她純鈞劍,意外地為她找回了畫影劍。
水影般幽幽亮亮的光芒投到韓天遙眼底,卻已十分眼熟。
正與他這些日子日日相對的流光劍是一對。
他抬目注視著刺向自己的畫影劍,淡色的唇角微微一彎,竟是一抹無奈而認命的苦笑。
眼見著畫影劍即將刺入韓天遙胸膛,那邊聶聽嵐忽然撲了過來,一下撲在韓天遙身上,高叫道:“不要!”
她竟擋在韓天遙跟前,張臂護住他,沖十一叫道:“是小瓏兒先要殺他!小瓏兒在他酒里下毒,被發現後又拿利匕刺殺天遙,所以,所以……”
她目光閃爍,到底不敢說其實是她殺的小瓏兒。
韓天遙有權有位,是名副其實的高官名將,又與十一糾葛極深,如果十一能對他下得了手,自然更不會在意對她這個寄身韓府的“藍大小.姐”下手。
直到此時,她才有些為施浩初的死悽惶。
若施浩初還在,若她還是施少夫人,誰敢動她分毫?
如今,她只能努力引開十一的注意力,在十一的劍鋒下哀哀道:“郡主你看,地上那把,就是小瓏兒刺殺天遙的匕首;還有酒……小瓏兒好像在天遙的酒里下毒!她在下毒,想要天遙的命!”
十一怔了怔,走到案邊取過酒罈,熟練地取過映青酒盅盛了半盅,嗅了嗅,細細一品,便將酒盅連酒一起擲開,卻道:“慢性毒藥而已,一壇兩壇的都要不了命!”
抬眼看到韓天遙的臉色,她頓住了口。
韓天遙面色極差,連行動都似從前遲緩許多,難道真的只是因為今日事發突然,驚怒傷懷?
聶聽嵐兀自在一旁說道:“郡主別忘了,無論和魏人的和議成不成,皇上剛剛繼位,根基未穩,一旦南安侯出事,引起軍中譁變,到時舉國動盪,萬民不安,別說皇上,便是先皇在泉下都難瞑目啊!”
十一低眸看向韓天遙,“你有什麼說的?”
韓天遙推開擋在自己跟前的聶聽嵐,緩緩站直了身,目光投向十一,卻似又有了幾分往日的清剛
冷峻,“小瓏兒認為我該死,所以向我動手;如果你也認為我該死,你也動手吧!諸多前因後果,忠勇軍還不至於因你殺我便記恨朝廷,你盡可放心!”
聶聽嵐失聲道:“天遙!”
韓天遙渾不理會,只立於十一對面,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妍麗的眉眼,以及隔著素紗隱隱可見的深色傷疤,竟再無半字解釋。
十一眯著眼仰頭看他片刻,才退了一步,冷淡而笑,“既然小瓏兒已經動了手,何必我再動手?我且等著看……等著看你們這對情投意合恩恩愛.愛的狗男女,能有怎樣的下場!”
韓天遙不由握緊拳,低喝道:“十一!”
十一已還劍入鞘,轉身向外踏去,對他的呼喚充耳不聞。
外面,劇兒已匆匆收好她和小瓏兒的隨身之物,怒氣沖沖地招呼著狸花貓,“花花,咱們走!這樣忘恩負義的狗賊府第,真真髒了咱們!”
跟隨十一的兩名鳳衛推開外面發呆的管事護送十一出去,臨行竟不忘向內啐了一口,低低罵道:“裝什么正人君子?一對姦夫淫.婦!”
管事不敢爭辯,直待他們走得遠了,才敢罵道:“什麼東西?誰不知咱們韓府忠良之後,還怕你們詆毀!”
他轉身欲進屋查看動靜時,只聞韓天遙冷冷道:“滾!”
管事駭得連忙頓住身,正想著要不要退回去時,已聽得聶聽嵐在內悽然道:“天遙,你……你說什麼?”
韓天遙道:“以你的才智,怎會認為小瓏兒一個小小女孩兒能傷到我?你根本就是借著出手救我的名義,刻意想殺小瓏兒!”
聶聽嵐哽咽道:“天遙,為何你如今這般猜忌我?縱我有幾分小聰明,剛那樣的生死關頭,早驚得魂飛魄散,只想著阻止她殺你,哪裡來得及想到別的?我……我對天立誓,若我刻意想害小瓏兒,叫我不得好死!”
韓天遙嘆道:“我便是念著你可能真有一分想救我的心,方才誤殺小瓏兒,寧可讓十一、小觀誤會我,也不肯多說一句。只是到如今,我實在不覺得還有什麼理由信你。你原就厭惡小瓏兒,藉機殺了小瓏兒,還可讓我和十一怨仇結得更深,再不可能複合,或許便能移情於你……多妙的主意!”
聶聽嵐禁不住哭道:“什麼叫移情於我?我從十二歲見你第一面,何嘗起過別的念頭?而你那時與我相約白首,難道不是對我有情?分明是你自己移情了雲朝顏,如今反指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