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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昀由施銘遠一手推上帝位,其出身和繼位經過本就招來不少詬病。若施銘遠是謀逆罪臣,施銘遠所扶立的皇帝,正當性更會受人質疑。
施銘遠再怎樣想著謀害宋昀,再怎樣罪該萬死,都不能背負著謀反的罪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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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做了很久的夢。
這一回,她甚至完全說不清自己做的是什麼夢,只覺一陣一陣地揪疼。
睡了多久,便夢了多久,疼了多久。
疼得喘不過氣,終於悶.哼著坐起身來,側身便吐。
“姐姐!”
“娘娘!”
幢幢人影奔上前來,十一耳聽得雜亂的呼喚,卻隔了好一會兒才看清眼前的情形。
她已身在清宸宮,而不是血腥搏殺的相府密室,也沒有蒙著面巾奮身殺敵的南安侯。
眼前除了小瓏兒、劇兒、小糖等人,還有擦著額上汗水的太醫。仿佛那場生死一線間的變故,也只是她夢中的幻像而已。
她雖伏在塌間的嘔吐著,但居然什麼也沒吐出來,只是用力地壓住胸口,試圖緩解那一處陣陣的抽疼。因為壓得太用力,臂膀和肩背幾處包好的傷口又滲出了殷.紅的鮮血。
小瓏兒慌忙替她擦著額上密密的汗珠,問道:“姐姐,哪裡疼?”
十一喘著氣,眯著眼定了定神,劇烈的心跳和跳動時的痛感才平緩下去,慢慢感覺出傷口被牽動的痛楚。她深深地呼吸著,漸漸平靜的目光掃過眾人,清淡地笑了笑,“我沒事,只是渴得很。”
侍兒聞言,連忙倒來水,小糖也急去端了藥來預備她服用。
寢宮的窗戶大開著,夏日的風頗有些烈意,身上的汗意便越發的黏.熱難耐。十一飲了半盞水,便道:“把窗扇關上。”
小瓏兒轉頭,便瞧見窗外紫薇花開得正濃艷,一簇簇熱烈得宛如紫紅色的火焰,正將過於清寂的殿宇映得明亮許多。她一想,便笑起來,一邊讓人去關窗扇,一邊道:“姐姐是重新包裹傷處嗎?且先讓太醫診診脈吧!”
十一無可無不可,看寢宮失去陽光和鮮花的映照而黯淡下去,懶懶地倚枕而臥,卻在側臉之際看到了旁邊的畫影劍,以及,流光劍。
即便成為貴妃,她依然保有當日劍不離身的習慣,畫影劍一向放在枕邊或懸於榻前。流光與畫影本是一對,劇兒等分辨不出,便只能都放在她枕邊了。
當日秦南背著她九死一生逃回杭都,窘迫之際當掉了流光劍,不想韓天遙雖傷透她心,卻也有心,居然設法從當鋪贖走,自此便一直在他手中。
如今,救完她一回,算是跟她扯平了,欠她的也還了,從此恩怨兩清?
兩清了,甚好,甚好。
她甚至應該恨他入骨。縱然濟王之死與他無關、湖州之變也不是他所操縱,軍營之辱總該切記於心。
自嘲地笑了一聲,她撫著雙劍,若無其事地由太醫替她診脈。
腳邊動了動,狸花貓從軟軟的衾被間站起,並著雙足拉長身段舒了個懶腰,順便抖了抖毛,鄙夷地看著比它還能睡的主人,然後再看一眼劇兒手中的藥碗,目光才轉作同情。
主人沒有魚吃,已經很久沒有魚吃。
那個她日日吃的褐色藥汁,劇兒天天跑去看藥爐,跟著寶貝似的守著,碰都不讓它碰,讓它以為是多麼好吃的美食,冒險去偷嘗一口,苦得它連甩十八下腦袋,渾身毛髮刺蝟似的根根倒豎。那當口還被劇兒發現,毫不留情地甩了它一巴掌,害得它嗷嗷痛號,在柳絮般紛飛的毛髮里竄逃而去……
再不知得調養多久,它才能把那些在苦和痛中脫落的毛髮長回來。簡直是奇恥大辱啊奇恥大辱!
偷藥不成蝕把毛的苦痛,自然不能算在主人頭上。至少十一從沒打過它巴掌,不論在山中的花濃別院,還是在紹城的芳菲院、聞府,還是在京城的韓府、瓊華園,還是在如今這個殿宇樓閣多得跟*陣似的、讓它怎麼也找不到出路的巍峨皇宮,她始終沒忘了它的魚,——她吃著最苦澀的藥,卻給它吃最鮮美的魚,它當然要做一隻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貓。
於是,它走過去,拿毛茸茸的圓腦袋去蹭她撫劍的纖瘦的手。
天氣頗熱,加上門窗緊閉,寢殿內愈發地悶。
但十一還是親昵地去揉它的腦袋。她邊揉邊懶懶地笑,“看了又看,唯一能讓人欣慰的,只有你了。”
原來多勢利,現在還是多勢利;原來多矯情,現在還是多矯情。從未改變,從不掩飾,倒也真誠得讓人心疼。
小瓏兒見她笑意慵懶,忙附和道:“可不是,除了吃魚,花花可一直在旁邊守著呢!”
正說著時,門口已傳來維兒的咿呀之聲,伴著宋昀蘊著笑意的聲音,“柳兒,最讓你欣慰的,難道不是維兒嗎?”
十一的眸子便清亮起來,丟開狸花貓要去接維兒。
宋昀瞅著她身上的幾處殷.紅,卻依然抱在懷中,輕笑道:“瞧你身上這傷,縱然你不怕疼,也不能驚著維兒吧?”
十一低頭瞧了眼,卻也笑起來。
對著臥在病床還一身殺伐之氣的娘.親,難得維兒毫無懼意,正舞動手足,笑彎了黑眼睛。
或許,是因為他骨子裡,也同樣流著父母勇武無畏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