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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詞逝後,你在秋雁閣一住年余,把她留下的釵環首飾大半換了酒,也是因為睹物思人,傷心無限?若秋雁閣能賣,你也早就賣了吧?還有花花,可惜換不了酒……”
“喵——”
狸花貓在外應和般叫了一聲,抬頭看看棗樹上快活蹦跳的一對黃雀,晃了晃塞滿魚的肚子,決定暫時放它們一馬,繼續傲慢地趴到廊下曬太陽。
是不是花濃別院無所謂了,重要的是跟著十一,有魚吃。
它是一隻聰明有骨氣的貓,不能再被拴著,所以還是別亂跑、別闖禍,維持住優良的貓的風度才好。
十一嘖了一聲,才道:“花花換不了酒,可花花要吃魚……還有,你買藥費錢,我喝酒也不便宜。我銀子不夠花了,賣了房子賃一處小院子住,豈不兩全?”
韓天遙冷淡道:“於是,你認為,只有賣房子一條途徑了?”
十一漫不經心道:“還有什麼?難道賣了你?若眼沒瞎,大約還能值點兒錢。”
韓天遙差點喝水都嗆著。他將茶盞在桌面一磕,說道:“你怎不說賣了你更值錢?”
十一微笑,“我太貴了,沒人買得起!”
她忽看向韓天遙,“何況,你有我的賣.身契?”
她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只是隨意地開著玩笑,韓天遙的唇角卻不由抿緊。
如果是妻,有媒妁之言,有眾人見證,當然賣不得;如果是賤妾,賣.身契在主人手上,主人便是再寵,地位也比奴婢高不了多少。朋友多看幾眼,可能轉送朋友;覺得手邊緊張,亦可隨手發賣……
棗似曾相識(十)
這類事情比比皆是。
十一其實就是在告訴韓天遙,她這個所謂的韓家之妾,其實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這房子既是她當年買給雁詞的,房契必定還在她手上,若她執意賣掉,同樣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十一……”
韓天遙站起身來,剛恢復幾分血色的面龐又有些蒼白。
但他到底什麼都沒說,摸索著走入自己臥房,“砰”地一聲,重重帶上了門。
他素來沉靜,哪怕遇到這樣的滅門慘痛,都未曾在他們跟前露出一絲憤恨惱怒來。
但此時,他分明已經恚怒之極。
十一愕然,“喲,看來那毒不只毒瞎了眼睛,還毒壞了腦子!”
小瓏兒戰戰兢兢道:“公子不高興,很不高興……”
很不高興,卻一直壓抑著,不肯流露半點。他像一頭身受重傷的狼王,一邊舔.舐傷口,一邊隱忍地警戒著敵人,不料同伴也上來踩他一腳……
小瓏兒形容不出那感覺。
而十一更是懶得多想。
他高不高興,與她何干?
***
這時,院門外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十一眸光閃了閃,眼底有些微柔和浮動。
她笑問小瓏兒,“宋公子是不是有什麼遺落在這裡了?”
他們剛到此處落腳,知道的人並不多。紹城繁華富庶,也不抵山間冷清,便是有對手發現行蹤,也不至於敢大白天的就掩殺過來。
這時,韓天遙那邊剛剛關上的房門忽又被拉開。
韓天遙披著衣衫步出,卻已神色如常,淡淡地說道:“去請他們進來!”
小瓏兒一愣,忙飛奔過去開門時,正見四五名風塵僕僕的男子站於門外。當先那男人不過三十出頭,濃眉大眼,英氣勃勃,一見小瓏兒,便急問道:“公子可安好?”
小瓏兒有些懵,卻也曉得指的必是韓天遙,忙道:“公子還好,正在內候著呢!”
數人奔進去時,十一也不覺頓住酒袋,清瑩的目光散漫地在他們和韓天遙之間掃過。
算時間,這些人應該沒有經過宋家,直接便找到了此處。韓天遙這兩日都和他們在一處,卻不知他是用什麼辦法暗中通知了他們。
好吧,名將之後,到底不凡。她似乎因著他近日的狼狽,有些看輕他了。
領頭之人顯然就是聞彥。
他帶人上前行禮之時,喉間已然哽咽,“公子,我等來晚了!”
韓天遙坐於榻上,眉目平靜,緩緩道:“不晚!不晚!一切,剛剛開始!”
哪裡傳來一聲悶雷的隆隆聲,低卻沉,驚出了誰的一身冷汗。
***
聞彥之意,要即刻請韓天遙去聞府,到時婢僕眾多,延醫配藥也方便。
韓天遙便問向十一她們,“你們認為呢?”
十一淡淡道:“人多事多,我當不慣客人,就留在這裡吧!”
棗似曾相識(十一)
小瓏兒本來正留戀地看著自己好容易收拾出來的小院,做好去聞府的準備了,聞言不由叫起來,“可……可十一夫人,你得給公子治眼睛啊!”
十一道:“還有四貼藥,和昨天一樣內服外敷就行了,很簡單的。但我的藥不傳之秘,可不許拿走。小瓏兒,你叫人每日一次過來拿煎過的藥和磨好的藥粉,自己動手為公子敷上藥粉就行。”
小瓏兒想起昨日敷藥情形,渾身汗毛驚得根根立起,忙擺手叫道:“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