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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小觀忙陪笑道:“師姐別呀!她會裁衣,只是針線活上差了些,正虛心好學地找繡娘教呢!她都跟我保證了,等我回去時,就能穿到她一針一線親手縫出的衣裳啦!”
十一道:“咱們瓊華府又不是養不起繡娘,要她學女紅做什麼?咱們齊三公子的娘子,第一要緊是學一身好武藝、好劍法!學成了才好跟你並轡江湖,馳騁天下呀!要學武的話,她沒什麼根基,我得從入門開始教,沒個三四年肯定是不成的!”
齊小觀慌得將竹篙扔給隨行的船夫,跑到十一跟前笑道:“別,千萬別……我不用她跟我並轡江湖,更不用馳騁天下,只要她能替我裁衣做飯、幾個胖娃娃也就夠啦!何況三四年……師姐,你不怕她沒成親就給你生出個小師侄來?”
“……”
十一端詳著比自己還小几個月的師弟,“是不是男人想娶親的時候,臉皮都特別厚?”
齊小觀做了個鬼臉,“師姐這話說的……一聽就知道南安侯在咱們跟前繃著張棺材臉假正經,背地裡對師姐不知怎麼死纏爛打!”
旁邊的幾個鳳衛已忍不住笑了起來,只不敢大笑出聲。
十一眸光一閃,揚腳踹了過去。
齊小觀一個翻身避過,看著快要跌落水中,連忙伸腳在船舷一鉤,穩穩落回船艙,撣著自己衣袍笑道:“這衣裳雖不是她親手縫的,卻是她親手裁的,萬萬不能弄.濕.了!”
十一便有些納罕,笑道:“記得你跟小瓏兒認識也沒多久吧?”
齊小觀道:“這不也有大半年了?何況她那般熱情似火,我也不好拒人千里吧?”
他湊到十一耳邊,悄聲笑道:“若是師姐有小瓏兒一半的熱情,大約天底下一大半的男人會拜倒師姐腳下吧!當然,我和師兄除外!”
他的聲音更低了些,“我喜歡會裁衣做飯的。師姐這性情,這武藝,我可消受不起……”
“砰——”
結結實實的一腳踹過去,齊小觀再沒能躲開,“撲通”摔落湖水。
“喂,我的衣裳!”
齊小觀心痛著小瓏兒雖沒親手縫卻親手裁過的衣裳,在鳳衛們的鬨笑聲中,邊向他們游去,邊嘆道:“瞧瞧,這脾氣,誰消受得起……”
朝顏郡主容色無雙,文武雙全,但跟她形影不離一起長大的師兄師弟卻不曾對她動過男女之情,大約就是熟悉得太過了,深感消受不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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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小觀到船艙換了乾淨衣衫,再出來看時,卻見十一不顧暈眩,正端正立於船頭向前方觀望,秀.挺的眉蹙緊,一雙眸子卻在暮色里顯得愈加清瑩。
齊小觀順著她的目光瞧去,也不覺怔住。
湖中有四五個島嶼,但相距並不是太遠。
他們原打算到最近的那座島嶼落腳後,再分散人手分別去其他島嶼找尋。現在,卻是稍遠處的另一座島嶼正在暮色里裊裊冒著青煙,甚至看得到隱約的火星。
十一問齊小觀,“師弟,有沒有覺得那座島嶼有些眼熟?”
齊小觀細想片刻,轉頭吩咐船夫道:“快,往那座島去!”
十多年前,當他們尚是七八歲的孩童時,師父酈清江曾帶三位徒兒出門訪友,一走就是兩三個月。
其中有一位鑄劍的莫姓友人似乎就住於某座島嶼之上,只是他們當時走的另一條水路,加之年紀極幼,記憶早已模糊。
此時聽十一提到,齊小觀便也想起,那莫老劍師所住的島嶼仿佛就在附近,仿佛就是這麼個輪廓。
路過比他們年長四五歲,酈清江病逝時已成年,有時會代師父出門辦些事,認識的師父故友也比師弟妹們多,便極可能認識此處,並在混亂之際投到莫劍師那邊暫住。
眼見多日找尋有了希望,多半還想著處理好此事便可回京與小瓏兒團聚,試試她為他做的新衣裳,齊小觀很是振奮,也不計較才被師姐一腳踹到水裡,又提過竹篙向前撐劃。
只是看著那青煙,齊小觀忍不住納悶,“那邊到底在燒什麼?不像炊煙,也不像失火……”
……
他們很快到了那座島嶼,很快找到了失蹤已久的鳳衛,也很快發現那裡燒的到底是什麼。
他們再也找不到路過了。
跟隨路過避到此處的十餘名鳳衛,正從燃燒完畢的灰燼里一塊一塊撿起骨殖。
路過的骨殖。
氣氛沉重到壓抑,然後這種壓抑在見到尋來的十一、齊小觀等人後,化作了悲痛號啕。
都是精挑細選的鳳衛高手,堂堂七尺男兒,從原來的含淚忍泣,到後來哭成一片,混合在夜風裡怪異的枯焦味中,聽來竟悲愴之極。
十一、齊小觀面面相覷,眼見素日跟隨路過鳳衛抱著裝骨殖的陶罈子跪地大哭,竟有種如墮夢中的不真實感。
在韓天遙說出暗算之人是路過後,他們料定了路過“受傷”必是掩人耳目,如今藏身不出很可能是愧對師妹,不敢出現。
花濃別院之事,十一一直語焉不詳,但齊小觀也隱約猜出路過可能在為濟王或其他什麼人辦事,才做出這等不厚道的事。
但論起三人自幼的情誼,便是天大的事也該商議了一起面對,這也是他們苦苦尋找師兄不肯離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