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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已有素日與韓家交好的大臣忍不住提醒道:“南安侯,攀污郡主,你可知是何等罪名?”
宋昀不由回過頭,看向十一。
珠簾光影交錯,泠泠如水紋晃動。十一沉靜立於雲太后身畔,宛若雲中皓月,瞧不見其形其狀,但覺其風采峻傲,光華逼人。他再無法看清她眼底是怎樣的情愫。
韓天遙面色似比先前更蒼白了些,但神情越發平靜如水,“當日臣與郡主有些私怨,只是一時私念想略施薄懲,絕無害其性命之意。給部屬的也不過私人信函,背地議論而已,倒也沒覺得是攀污。臣一介武夫,不如施相清高,天天盯著朝中大臣不說,還得日日盯著出征將相,做些雞鳴狗盜的勾當,著實辛苦!”
施銘遠不覺變色。
相府煊赫,無人不知。
尤其操縱新帝廢立之事,雖有雲太后拿先帝遺旨壓著,可宋與泓做了三年的皇子,大臣多將其作為未來國君看待,事先也絲毫未見先帝有另立太子之意,縱然沒法在朝堂之上當著新帝和太后的面質疑,背後議論紛紛則是難免之事。
施銘遠心中有鬼,的確格外留意朝臣動靜,眼線遍布京城,此時被韓天遙提及,早有不少大臣向他看去,神色各異。
旁邊端明殿學士薛及已忍不住喝道:“大膽!你攀污郡主不算,還打算攀污施相嗎?”
“是攀污麼?臣未聽說屬將把臣的私人信函交予旁人,若非*狗盜,難道施相會召喚術,生生將這信函從北境守將那裡召喚到了京城?”
韓天遙一拂袖,笑意絲毫不掩譏刺鄙夷,“臣讀書少,薛學士多編些故事糊弄臣不妨,可別把滿朝文武都當成了傻.子!”
聶聽嵐私逃出府去尋韓天遙,本是相府一樁大醜事,此時縱然回府,施銘遠也沒法說出這信函乃聶聽嵐所盜。
如果聲明是他兒媳盜了南安侯給部屬的密信,必定牽扯到聶聽嵐和韓天遙的關係;她一介弱女子,能從武藝高強的韓天遙或忠勇軍部將那裡盜來密信,若
說她和韓天遙沒那麼點不可告人之事,只怕鬼都不信。
施銘遠丟不起這個臉,便不得不承認是自己處心積慮得來的信函,便免不了雞鳴狗盜的帽子,連韓天遙所說監視群臣的惡名也難免被扣上一扣……
施銘遠到底是臣子,不是君王。
這專權跋扈的聲名見長,可不是什麼好事。
本是施銘遠在彈劾十一乃是罪臣之女,謀害忠良,居心叵測,可他口中的“忠良”韓天遙一來,三言兩語便將矛頭指向了他。
雲太后在簾後聽著,已禁不住向十一道:“這孩子看著不聲不響,倒也是個厲害的,怪不得你父皇看重他。居然還這麼向著你,也是難得……”
施銘遠原得到消息,韓天遙病勢不輕,且與朝顏郡主嫌隙已深,不可能上朝議事,便是上朝也不太可能再如先前那般維護她,如今這情形自然意外之極。
但他不過頓了片刻,便已負手笑道:“南安侯忠良傳家,卻不知是怎樣的私怨,要指使部屬關押郡主?事前南安侯被人重傷,事後又有郡主帶傷回京,一個是擔負邊境安危的主將,一個是皇家郡主千金之軀,這是何等大事?恐怕不是南安侯輕輕一句私怨便能敷衍過去的吧?”
那廂已有許多大臣附和,監察御史李之孝甚至道:“聞得郡主美貌無雙,見者無不傾心。莫非南安侯見色忘義,為了哄回佳人芳心,不肯計較被刺之事?那也需得想想,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她蟄居兩年,卻意外歸來,不為名不為利,分明就存著為父報仇的念頭,要害我大楚主將,毀我大楚江山!”
群臣有沉默的,有觀望的,有暗自擔憂的,但此時發聲的,竟大多是對郡主的討.伐之聲。
韓天遙雖一意將攬下責任,但施銘遠有備而來,附和大臣極眾,雖有韓家的故交舊友相幫說上幾句,怎奈他和十一受傷之事牽涉及大,深究起來的確難以自圓其說。
喧鬧間,忽聽簾後一聲輕笑,女子琅琅之音如珠落玉盤,極好聽,只是說的話語卻極不好聽,“李御史,你莫非是本郡主肚子裡的蛔蟲,連本郡主要害大楚主將都能知道?”
宋昀靜靜坐著,直到此時才微笑道:“朕也覺得其間必有誤會。先前侍於先皇之側,曾聽父皇再三提起,朝顏郡主忠心為國,視魏人如仇讎,又怎會相助魏人對付大楚主將?”
施銘遠道:“皇上,莫忘了她生身父母之死。酈清江若非別有用心,又怎會將她送給太后撫養?”
雲太后向來最忌談及此事,酈清江更是心頭之刺,如今見施銘遠當眾議起,再也忍耐不住,慍道:“施銘遠,柳翰舟是她生身父母又如何?她從小兒是我和先皇養大的,只需記著生育之恩,就不用記著養育之恩了?”
十一退後一步,行禮道:“兒臣不敢!兒臣從小.便只知先皇與太后是兒臣父母。”
雲太后目光炯炯凝視著她,聽她這般說著,才緩緩收回目光,面色卻依然陰沉。
施銘遠已覺雲太后對養女身世其實還是耿耿於懷,正躊躇要不要從酈清江的動機再諫,至少需逼得她默認由他去處置十一時,外邊掌事太監忽稟道:“回太后、皇上,濟王妃在殿外求見,說是為朝顏郡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