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頁
韓天遙撿起地上的銀簪,“對。他不會揭了你的皮。”
十一嘆道:“小時候跟他打架打得多了,長大後便懶得跟他打了。而且,他也打不過我。老是欺負他,勝之不武。”
“十一,你果然勇猛!”
韓天遙嘆息,聽不出是贊還是嘲。
十一要轉頭看向他時,他卻挑過她後腦勺上方的長髮握住,用手掌撫齊了,拿銀簪挑過那束長發,靈巧地繞了幾個圈,再輕輕簪了進去,十一頭上便多了個精精巧巧的髮髻,後背兀自有長發飄飄,輕柔如緞。
十一摸著那髮髻,卻覺比自己綰的還要結實些,不由看向他寬大的手,“給多少人綰過發?”
韓天遙微笑,“不少。以前沒人管束,的確**了些。以後不會了。”
明明就是一貫清寡如水的聲調,平平的,仿佛不帶任何情緒。
若這算是情話,簡直是天底下最無趣的情話。可入耳之際,偏又誠摯得令人心跳驟停,手足綿.軟。
十一懷疑自己是不是酒量變小了。
中午喝了那麼點兒酒,此時怎會有微醺的感覺?
她站起身來,整理著滾出褶皺的衣裙,若無其事地笑,“你找到可以管束你的人了?恭喜!希望那醋勁兒小些,別擠占了我和花花的口糧!”
韓天遙站在她身前,看她手忙腳亂地扣著鬆散衣帶,卻伸出手來,替她捋平衣帶,在腰間纏了一圈,整整齊齊地扣了一個漂亮的衣結,方道:“我的確有心儀的女子。我跟她表白了很多次,她都裝作聽不懂。或許是我太隱晦了。可我怕說得太明白,會把她嚇走。十一,我很難過。”
十一低頭瞧著那衣結,腰間似還有他隔著衣傳來的觸感。
再抬起頭時,正見韓天遙深深凝注的眼,幽潭般映著她面容,似要將她生生地吸入其中。
十一很高挑,但韓天遙比她還要高不少。
十一莫名地覺得一陣壓迫,不由地退了一步,才笑道:“韓天遙,你既然知道我是誰,也該清楚我和哪些人有著糾葛。旁的不說,現在醉倒在你府上的那位,他知道你有這樣的心思,也不會太高興吧?”
韓天遙薄唇微微一揚,“十一,你並不喜歡他,至少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他會計較,
箋西風驚夜(一)
她的聲音沙啞,有些變調。
但睡夢裡的宋與泓竟似聽到了,睜開了那醉意朦朧的眼睛,痴痴看了十一兩眼,便笑了起來,“朝顏,你看,我又夢到你了!我又夢到你了!可惜我總是留不住你,追不到你,可惡的丫頭啊……”
他展臂,竟抱住了十一的腰。
十一一拍他的手,欲將他推開,宋與泓卻已將她抱得更緊,喃喃喚道:“朝顏,你不許走!欺負我那麼久,怎能說走就走……你可知……你喜歡與詢哥哥多久,我便喜歡了你多久!鉲”
十一忽然間便再推不開他,伸手攬住他,竟是失聲痛哭。
“泓,泓,對不起……”
宋與泓喉間便亦聞得哽咽。他將頭枕在十一腿上,本已潮.濕的眼睫凝了淚珠,慢慢順著年輕的面龐滑下。
韓天遙在門檻前看了片刻,悄然退了開去,只在門外候著。
他與十一相識已久,近月患難與共,也曾彼此相偎。但每次,似乎都是他在靠近她,努力拉近著他們間的距離;而她始終有一份疏離,就連那些謎一般的過去,也需他去慢慢設法揭開。
泓,泓,只一字相呼,卻親密盡顯。
什麼時候,她亦能喚他“遙”,而不是打趣意味的“小遙”或“大遙”?
午後陽光正好,明金的光芒投於他身上,卻照不亮一身玄衣如墨,反將他的面龐顯出幾分蒼白黯淡。
他再不知,在他走出門外不久,宋與泓悄無聲息地握住了十一的手。
然後,將小小一頁折好的紙箋塞入十一的掌心。
十一愕然,捏住掌心的字條,低眸看向被自己抱在腕間的男子。
宋與泓正仰面看著她,唇角笑意微微,漂亮的眼睛裡有驚喜,有怨恨,有傷心,竟是……如此的清明!
“宋與泓,你!”
十一猛地將他擲回床榻,轉身就走。
聞得十一怒斥,外面的韓天遙一驚,忙走過去瞧時,正見十一滿面通紅踏出門檻,甩開他意圖攔她的手臂,轉瞬奔得無影無蹤。
韓天遙怔了怔,再踏入書房看時,宋與泓趴在床榻上,一條手臂半耷下床沿,腦袋擱在手臂上,口中兀自含糊地咕噥不已,分明還是大醉的模樣。
莫非酣醉中失了分寸,曾對十一無禮?
十一大醉時尚不容人占她便宜,更別說此刻頭腦清醒,惱怒起來一巴掌把宋與泓拍在地上都很有可能。
韓天遙上前扶宋與泓躺好,替他蓋上錦衾,方才將手抵住突突疼痛的額部。
他是不是做錯了?
刻意安排的會面,似乎白白引來了三個人的不快和傷懷。
還有,似乎總有哪裡不對。
也可能,只要將另一個人放在心上,憑他怎樣的冷靜沉著,那顆心都會格外的沉,沉到可以輕易地將一切帶得偏離原來的方向。
***
濟王臨近傍晚才略有些清醒,搖搖晃晃地起身告辭,韓天遙送出府門,看著濟王府的馬車將他接回,這才返身回去尋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