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頁
小瓏兒叫道:“可是……可是你剛才明明答應了公子,會等他回來再商議!”
十一敲她光潔的額,“小傻.子,我跟他開玩笑呢!這人連玩笑都不會開,太無趣。我離開前教教他怎麼開玩笑,也算不負共了這場患難!”
“玩……玩笑……”
鵬青冥深杳(八)
“玩……玩笑……”
小瓏兒張口結舌,再想不出怎會有這樣的人,開出這樣的玩笑。
眼見十一拍拍沉重的褡褳,真的準備離開,小瓏兒忙要上前阻攔時,十一指間輕彈,也不見如何出招,小瓏兒便已一晃身倒了下去。
十一扶她睡到榻上,拉過毯子替她蓋上,順手捏捏她稚氣尚存的小.臉,方舉步而出,輕鬆越上牆頭,再不回顧。
只是,看向前院燈火通明的幾間屋宇,她到底有些猶豫,淺淡的眸心甚至閃過淒涼。
有時候,人的一生就是一場玩笑。自以為認真的步步為營,隨便在哪裡轉個方向,所有的堅持和努力,便瞬間成了天大的玩笑,讓你哭不得,笑不得,進不得,退不得。即便背上行囊遠走他方,偶爾想起這玩笑,也能笑著笑著落下淚來。
十一抬頭看看星子明滅的夜空,眼底真的酸了,堪堪地便要落下淚來。
她終於下了決心,借了夜色的掩護,悄悄奔向前廳。
她一定要再看看他們,再看看他們英氣的模樣,特別那張總是灑滿陽光、卻因她一再陷入沉沉陰霾的年輕面龐。
***
前來道賀的賓客,因韓天遙不適退席,此刻都已辭去。但那邊花廳里尚單單設了一席,為的是鳳衛首領齊三公子。
從人皆已屏去,花廳里僅餘了齊小觀、韓天遙,和作陪的聞彥。
飲的酒極好,好到十一悄悄潛到窗下,借了婆娑桂影剛剛掩藏住身形,便不由地咽了下口水。若不是想起宋昀那裡尚有一壇剛開的五十年女兒紅,只怕她真會垂涎三尺。
齊小觀白天去逍遙酒莊的目的,此時也已一目了然。他同樣以他齊三公子的氣魄,也逼得主人家破例,奉上了一壇至少陳了三十年的女兒紅,然後帶到這裡來作為韓天遙封侯的賀禮。
齊小觀笑道:“其實我原來不喝酒。不過我師姐當年頗貪杯中物,師兄不肯陪她胡鬧,她便總是抓我一起品酒。日子久了,我也愛上了美酒。”
韓天遙微微挑眉,“令師姐……朝顏郡主?”
齊小觀黑亮的眼睛便浮上一層淺淺嵐靄,低低嘆息一聲,說道:“自然是她。”
聞彥微詫,“聽說濟王殿下已經苦苦尋找了兩年,一無所得。難道連鳳衛也始終沒有音訊?”
齊小觀搖頭,“沒有。我曾覺得她可能已經被人害死了,但近來忽然覺得,她也許就在我們身邊。”
他飲盡盞中美酒,無奈地搖頭,“我這師姐向來這樣頑劣,說不準正是以這樣的法子惡整我們,好讓我們為她傷心難過,她卻躲在暗處偷著樂。”
聞彥笑道:“倒未聽過朝顏郡主任性。不過三公子也不用太過憂心,以朝顏郡主的出身和才識,誰敢害她?誰又害得了她?”
“呵!”
鵬青冥深杳(九)
“呵!”
齊小觀鼻子裡笑了一聲,顯然不以為然,卻很快轉開話題,“韓兄,你怎會和施銘遠結下那麼深的仇恨?我瞧來瞧去,他雖厭惡韓家,似乎還沒到要把韓家斬盡殺絕的地步。這次花濃別院的事,我總覺得透著一股子詭異。”
韓天遙黑眸沉暗下去,瞥向外面濃郁得仿若化不開的夜色,低低道:“也不算……詭異吧?樹欲靜而風不止,韓家想隱退,原就該看看人家讓不讓你隱,容不容你退……”
齊小觀便道,“也是。魯州那支兵馬明明和韓家沒什麼關係,偏偏時時處處打著韓家的名號,朝中那些鑽營得連爹娘都認不出的貨,能忘了你才怪!而且那施家……”
他忽然笑得詭異,“聽說施家那位聶少夫人,原來是韓兄心上人?”
聞彥看向韓天遙,乾咳了兩聲,再也笑不出來。
韓天遙眉目不動,將指間酒盞捻了兩捻,抬臂飲盡盞中美酒,方道:“聶聽嵐,是我幼年的玩伴。後來嫁給了施相的長公子,施浩初。”
說得簡潔淡然,聽來仿佛聶聽嵐就是幼年認識的一個小夥伴而已。只是這個小夥伴運氣不錯,高嫁了宰相門第,聊天時才值得特地一提。
齊小觀也不以為意,笑道:“玩伴便玩伴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那是怎麼回事便成!”
他說得直白爽快,韓天遙雖沉默依舊,聞彥已忍不住問道:“三公子……知道怎麼回事?”
路過、齊小觀率鳳衛離京,算來應該已經有兩年沒回去了。便是暗中還關注著朝中大事,也不可能細緻到去研究施家少夫人和其他男子的糾葛。
齊小觀打量著韓天遙,坦然道:“別的事我未必知道,這事兒我還真的清清楚楚。聶聽嵐的確是韓兄玩伴,那幾年老祈王在世,有時帶韓兄在京城暫住,恰與聶家比鄰而居。韓兄身手高明,十二三歲便能逾牆而入,常到後院伴聶大小.姐玩耍。聶子明聶大人雖欣賞韓兄,但文人講究禮節,講究內外之分、男女之別,還是到老祈王那裡告了一狀。等韓兄被打了二十鞭臥在床上,聶子明又帶了聶大小.姐親去探望,聶大小.姐趁人不注意時,悄悄將一隻繡了**花的荷包壓在了韓兄枕下,並在荷包中的絲帕上留字,要韓兄切記彼時情義,莫因此事心生嫌隙,更道‘二八年華,盼君迎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