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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驀地有人驚怒叫道:“朕沒有!”
路過、塗風等都察覺有人緊隨十一後到來,料想必是十一的隨侍,再也不曾細看。此時聽得宋昀說話,才細看向站在陰影里的那群人。待看清來者雖然衣著尋常,竟真是大楚皇帝,一時面面相覷,不知該俯身下拜,還是該刀兵相向,為濟王報仇。
宋昀定了定神,這才走出來,先向地上的宋與泓躬身行了一禮,方環視四周,慢慢說道:“朕不曾下過這樣的旨意。待朕回京,會徹查此事,還濟王一個公道!”
陳曠緊緊隨在他身後,也忙忙向路過解釋道:“大公子,此事絕對與皇上無關!貴妃離開當日,皇上便因放心不下,也離宮趕往湖州,一路是我和墨歌他們寸步不離,貼身保護。前日更是遇到刺客,皇上淋雨受驚,一直生病發燒,幸虧已經找到了貴妃,所以在一處延醫調理。因貴妃說湖州之事已經平息,皇上便打算先回京再作打算,不料途中聽說有聖旨傳往湖州,一時不明所以,這才折回湖州,不料……”
他說得簡潔,卻已把前因後果說得再清楚不過。
宋昀聽了十一的話,早已無心殺害宋與泓;便是想害,先有陳曠等鳳衛貼身保護,後來更是抱恙在身,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可能暗中安排。
至於使臣所說牽連十一和鳳衛的事,十一偏幫濟王,暗中謀劃為濟王脫罪,若濟王獲罪,十一的確難逃罪責。但眼見宋昀追她
都追到湖州來了,這殷殷關切之意,哪有半點想治她罪的意思?
何況,若他害了濟王,又怎會折返湖州,走到這群心存異念的濟王府部屬中間?
宋昀見濟王府眾人敵意漸收,忽喚道:“塗風!”
當日十一被施銘遠囚禁,塗風曾領人隨宋昀救出過十一,聞聲不由上前,見禮道:“微臣在!”
宋昀道:“立刻派人出府搜拿使臣,一旦找到,即刻綁來見朕!”
塗風聞得是此事,滿腔恨意終於尋到出口,含淚看了眼死去的宋與泓,高聲應道:“是!”
塗風既領命,濟王府眾部屬左右搖擺的心思頓時安穩下來,卻是齊心協力先要將那使臣找出,才好尋到假傳詔書的幕後指使者,為濟王報仇。
十一耳聽著宋昀安排,目光卻一直凝於宋與泓的面龐。見尹如薇用袖子一點點拭去宋與泓唇角的血跡,卻覺那雙不肯闔上的雙目越發刺得心頭劇痛,吃力地挪著身子,伸手上前,欲為宋與泓闔上雙目。
尹如薇猛地將宋與泓的身子一拽,已將他的臉龐抱向自己懷裡,順勢又是一掌狠狠甩在十一伸來的手臂上,尖叫道:“你滾,你滾!先喜歡寧獻太子,再與南安侯糾纏不清,如今又投入皇上懷抱,你幾時把他放在眼裡過?你這假惺惺的賤人,滾!”
十一盯著那張絕望的面龐,一時沒有說話。
雁山、陳曠等卻已沉下了臉,將手搭上劍柄。
路過忙道:“王妃,郡主八.九個月的身孕,為濟王日夜奔波,已經盡心盡力。”
又向十一等低聲道:“郡主,濟王妃悲痛失常,不必與她計較。”
卻已滿面苦澀,帶了近乎無奈的央告之意。
尹如薇卻怨毒地盯著十一,“盡心盡力?若不是她的‘盡心盡力’,與泓不至於會落到如此境地!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也比如今束手待斃、死不瞑目強!”
眾人聽她當著宋昀的面出言不遜,甚至絲毫不掩敵意,都不由失色。
路過的手有些哆嗦,不知道該不該衝上前把她那張失控的嘴掩住。
宋昀正待上前扶起十一,正聽她滿腔戾氣對他們發作,便頓了身,看住尹如薇。
“濟王妃,貴妃是朕的人,本沒必要對濟王盡心盡力。但她所言所行,從不曾辜負濟王半分。”
尹如薇哈哈笑起來,“皇上,皇上!宋昀!你別讓人笑掉了大牙!先帝駕崩之夜,我一直守在太后身邊,旁人不知,難道我還不知你的帝位從何而來?若非因為這賤人,與泓豈會將帝位……”
路過失色,再顧不得男女之分、尊卑之別,上前掩住她的唇,連聲道:“王妃,不可胡說,不可胡說!”
眼見濟王府尚留在府中的那些部屬漸又顯出忿忿之色,宋昀眉眼不動,負手道:“尹如薇,你低頭瞧仔細了,濟王兄長的眼睛,還在看著你。看著你一次次擅作主張,弄巧成拙,令他被奸人所乘,丟了性命,又準備把他的親友部屬一個個推上死路!尹如薇,你看清了,你的夫婿正死不瞑目看著你!”
尹如薇被路過死死掩住嘴,不許她作聲,卻聽得到宋昀的話,那些竭力想忘記的痛心往事又浮上心頭。
若非她要路過解決韓天遙,韓天遙雖是隱患,卻也不會那麼快得知真相,反戈一擊,令宋與泓徹底陷入孤立被動;若非她急於彌補,上了聞博惡當,中了韓天遙的計,如今宋與泓到底還是富貴悠閒的親王,心事重重卻衣食無憂,美酒不缺……
低頭看著懷中的宋與泓,卻覺他果然像在看著自己,牢牢地看著自己,不覺慘嘶一聲,珠淚交迸中,人已暈了過去。
路過鬆開手,尹如薇軟軟倒於地上,正與宋與泓倒作一處。
只是宋與泓的身體已漸漸地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