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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昀、謝璃華相視一眼,終於無言以對。
小糖上完藥後侍立到一旁,卻對自家郡主如此行徑習以為常。
她自小.便被師父帶出京城,教養得比男子還要驕傲剛硬,實在不能指望她能學會宮中要求的那什麼溫良恭儉讓,否則她就不是一轉頭能把心愛的寧獻太子晾一邊喝西北風的朝顏郡主了……
這時,忽聽得那邊內侍故意放重的腳步聲,然後是小心翼翼地回稟:“啟稟皇上,南安侯韓天遙求見!”
宋昀微微蹙眉,向十一道:“他已求見好幾次了。我不知你心意如何,告訴他你尚在高燒中,不宜見客,不宜心生煩惱。不過他似乎一直不曾離去,始終在彰德門外候著。此時……應該是聽說你已經醒了吧?”
十一便向那內侍道:“去問問他,是不是要見我。”
內侍應了,忙轉身回去問,片刻即回,說道:“南安侯道,是。”
十一道:“告訴他,我不要他了。讓他滾!”
內侍呆住,悄悄看向宋昀。
宋昀苦笑,沉吟道:“你去告訴南安侯,郡主病體未愈,不想見客,請南安侯改日再來吧!”
內侍連忙應了,正要去時,十一已喝道:“慢著!”
內侍只得頓住。
十一向小糖道:“方才我說什麼,你還記得?”
小糖道:“記得。”
十一道:“你去轉述給韓天遙聽罷!”
小糖道:“是!”
論起瓊華園當年聲勢,多少名門公子,包括寧獻太子在內,吃了朝顏郡主閉門羹的不計其數,她的侍女們對這套早已輕車熟路,並不怕給誰沒臉。
於是,片刻後,連他們在殿內,都能聽到宮門外小糖清脆響亮的聲音:“郡主說了,她不要你了,讓你滾!”
當著殿外許多宮人的面,卻比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還狠。
內侍驚得連連去拭額上的涔.涔汗水。
宋昀走到窗前,定睛看外面情形
。
卻見韓天遙似也怔住,然後將目光投向這邊,神色間並未見多少波瀾,甚至連回答的聲音都淡淡的,平靜如水。
“知道了!”
他向後退了兩步,面色才漸漸轉作慘白,轉身踏下石階。
一階一階,他似踏得很穩健,卻不知怎的忽然間腳下踩了個空,頓時坐倒階上,險些從那高高的台階滾落下去。
附近小太監忙奔過去扶時,他已自己扶著漢白玉欄杆站起,擺手向小太監說了什麼。
度其情形,應該在說自己沒事。
隨後再一步步離去時,倒也行得不疾不徐,瞧著依然穩健有力。
可不知怎的,那孤單而去的身影,愈高大,愈覺蒼涼,竟似懸崖之畔凌空而立的一株孤松,雖枝幹遒勁,卻被四處捲來的旋風撲得針葉蕭索,再不見岩岩高聳、直指雲霄的傲氣。
待韓天遙走得不見影蹤時,宋昀才收回目光,卻已捏了滿掌的冷汗。
悄悄走回床邊時,正見謝璃華向他擺手。
定睛一看,才發現十一安靜地闔著雙眼,竟已沉沉睡去。
睡去了,也許不是壞事。
總比她醒著跟他們要酒好。
最要命的是,好像誰也拒絕不了她,——哪怕明知她目前根本不宜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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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到外殿,才見小糖若無其事地走了回來。
謝璃華笑道:“小糖,你就這麼……把他趕走了?”
小糖奇道:“不這麼趕走他,還待如何?當日郡主不待見寧獻太子,都能令我們一盆水潑出去趕人,何況是他?郡主待見他,他才是南安侯;郡主不待見他了,他又算什麼東西?何況他明明對不起咱們郡主在先,咱們又何必看他這副假惺惺的嘴臉?”
宋昀道:“假如他並不是假惺惺呢?假如郡主只是一時誤會他呢?”
小糖道:“郡主不會弄錯的。若郡主誤會他,也只怪他自己做得不好,才叫咱們郡主誤會。總之,都是他的錯!”
宋昀苦笑,“嗯,郡主不會錯的。可朕怎麼覺得韓天遙有些可憐?”
小糖道:“當日寧獻太子更可憐哩!大冬天的站在雪地里,郡主說不開門就不開門,由他凍著,還在裡面跟濟王殿下圍著暖爐猜拳喝酒。”
宋昀依稀便有些了解,宋與詢在察覺朝顏郡主真實心意後,為何諸多設計,務要拆散她和宋與泓的姻緣,甚至不念自小的手足之情對宋與泓種種算計。傳說中,寧獻太子優雅高蹈,但真實的宋與詢根本做不到超脫男女情愛。一次次被冷落於遠處看著心愛的女子與宋與泓親近,想讓他不恨也難。
宋與泓素來重情,最後居然動手將宋與詢推落湖中,可見著實被逼得狠了。
但宋與詢到底不算失敗。縱然死去,朝顏郡主也已將他銘刻心頭,今生今世,再不能釋懷,再不肯放下。
而他呢?
他宋昀呢?
宋昀忽然打了個寒噤。
謝璃華問:“阿昀,怎麼了?”
宋昀道:“沒什麼。我只是想……見一見那個厲奇人,還有那幾個想欺負郡主的人。”
謝璃華笑道:“他們最好已經在混戰中丟了命。如果還活著,等朝顏姐姐復原,絕對饒不了他們,絕對會……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