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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小觀放輕腳步,走到書案邊看了看,忍不住嘆道:“師姐,這些事讓禮部官員代勞即可,你得空還是保養自己身體要緊。”
十一道:“旁人怎知我與泓的那些事?何況我也有許多話想讓他轉告給詢哥哥聽。”
她頓了頓,轉而又笑起來,“或許也沒必要。太醫還說我這病治不好,指不定隔些日子我們幾個又能聚在一處了!”
齊小觀明知她屢受打擊,病勢不輕,不由心中大痛,低聲道:“師姐,咱們習武之人,體魄比尋常人強。健許多,只要你放開心胸,這點小病算什麼?何況寧獻太子那心性,只會盼著師姐活得長長久久,直到滿頭白髮,子孫繞膝。”
十一笑道:“我已有維兒了。至於白髮,我好像也有了……”
明明在細緻調養,可這幾日。她的白髮越發多了,竟如瘟疫般在兩鬢蔓延開來。
齊小觀不敢接她的話,匆忙轉開話頭,說道:“對了,你說紅綃那晚情形有些異常,讓我查紅綃她們的來歷,果然有點意思。”
究,霜鬢誰染(二)【實體版】
“嗯?”
“紅綃和紫紗來自南疆,也的確像於天賜所說,是某處山寨選送的美人。不過山寨並不是尋常聚族而居的苗家山寨,而是以打家劫舍為生的一夥強盜聚居之處。紅綃、紫紗其實是他們頭兒的壓寨夫人,都會些拳腳功夫。因他們頭兒三年前在打劫過界商旅時被殺,這兩位美人深感前途窘困,不知怎的就搭上了於天賜那條線,受了皇上招安,被派去相府做事。她們有安排部分手下到相府,在京城也有宅第。”
齊小觀似有些不安,咳了一聲,沒有立刻說下去。
十一再無驚詫之色,只問道:“聶聽嵐失蹤那晚,那宅第附近有無異常?”
齊小觀道:“這個暫時查不出。他們刻意低調,那宅院本就偏僻,若是半夜有人來往,誰能看得到?只是那晚紅綃的確曾經提前離開,也的確……有人看到她走向聶聽嵐住處的方向。以紅綃和紫紗二人在相府的地位,加上……加上有人幫忙,想把聶聽嵐弄出去並不難。”
他一時不敢說到底是什麼人在幫紅綃。若聶聽嵐的失蹤與紅綃有關,意味著誰想讓聶聽嵐消失?如此做的原因又是什麼?
齊小觀不敢細想,只含糊地說著,忐忑地察看著師姐神情,好一會兒才又道:“或許紅綃是受了施相指使也說不定。此事我會繼續查下去。”
十一緊捏著筆,眸心仿若映了茉莉花的那種白,透著雪一般的寒涼。她忽然打斷他,“不用查了。”
“師姐……”
“不用查了,大家都倦了……”十一疲倦地笑,“查的時候沒有驚動皇上的人吧?”
齊小觀垂頭,“沒有。”
“嗯,從此後,你便當從未查過這件事,從來不知道吧……世間事,哪能樁樁件件都能查得清楚明白?”
十一手中的狼毫筆忽然從中折斷,一半跌在祭文上,漆黑的墨汁頓時將祭文污了一大團;另一半的斷裂入卻扎入十一的掌心,扎破皮肉,迅速滲出鮮血來。
“師姐!”
齊小觀慌忙叫喚著,忙去查看時,十一已自己抽。出條帕子來,隨手纏縛著傷處,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沒事。小觀,你記著,濟王只是被施相所害,並沒有……並沒有別的隱情,咱們……不必多心。”
她的聲音很平淡,平淡得仿佛在說著和自己以及自己的摯友全然無關的事,只是嗓音似被人卡住了喉嚨,需艱難地深深呼吸,才能將她簡短的話語說完。
齊小觀不敢回答。
若宋昀真的參與此事,若十一因此與宋昀決裂,已經全體編入禁衛軍的鳳衛該何去何從?局面一派大好、即將走向海清河晏的大楚朝堂又當如何?
便是從私心計,師姐抱恙,皇子心疾,都需靜養,而宋昀待他們母子的寵愛早已超乎一般人的想像;而齊小觀兩月前已與小瓏兒成親,近日小瓏兒更已有身孕。想他們歷了多少磨難,終於安定下來,他也盼著自己的孩子能生產於安樂祥和的天地間。
可師姐與宋與泓的感情極深,明知事有蹊蹺,又怎能忍得下去,對昭然若揭的事實視若無睹?
十一繼續道:“但相府那裡,不能放鬆監視。施相防範嚴密,先前也曾讓小溫她們暗中使過些手段,都被他避過,這一次雖得手,他未必猜不出是誰使的絆子。自濟王出事,姬煙的表現不可謂不反常,但她似乎還只是被關著,並未被處置。”
齊小觀忙笑道:“這倒也不奇。皇上依著你心意厚葬濟王,等於當眾打他的臉;平素那些依附他的大臣又被壓製得不敢聲張,看看多少的鬧心事兒,他哪裡還顧得上處置姬煙?話說皇上這一招也是厲害,他病勢發作時最需靜養,被這麼著一氣,想不死都難!”
十一道:“皇上和他合作時多,制衡時少,未必知道他手段。而我……”
從她統領鳳衛起,她和施銘遠一系就沒停止過爭鬥;再往前追溯,則是她生父柳翰舟和施銘遠的爭鬥,——那時,柳翰舟還沒將這人放在眼裡,卻一轉頭被害得死無全屍,至今身首異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