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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女子,一旦有所決定,又豈是路過拉得回來的?
齊小觀也早聽說宋與泓遷居湖州後深居簡出,府中事務多是尹如薇做主,也不由變色道:“可濟王妃也不會沒頭腦,做出這類送死的舉動吧?”
十一的手指按住輿形圖的一處,指甲已經變色。她幾乎從牙縫中擠出字來,“韓……韓天遙!”
四個月前,仁明殿外,話猶在耳。
“你看重大楚江山,你看重濟王,於是我之於你,便輕如鴻毛,是嗎?既然你如此看重,那我便跟你賭,用不了多久,你也會為了那些跪地求我,就像……你逼著我跪你一樣!”
低而沉的聲音,一記記如重錘。
隔了這許多時日,她依然記得那時韓天遙眼中的恨意和話中的決絕。
她頭暈目眩,竟有些站不住,身體晃了晃。
齊小觀忙扶住她,看向她方才手指的方向。
湖州以北有駐軍,和別處一樣,被宋昀標註出來,用小楷寫了個“聞”字。
是聞博的駐軍。
猛地想起路過在信中提及濟王妃與軍中有聯繫,齊小觀失聲叫道:“難道,難道……”
十一吸了口氣,按緊書案站穩,然後看向齊小觀,“皇上還未下朝?”
齊小觀看了看天色
,“若是以往,應該已經下朝了。只不過……”
只不過他們有路過傳遞消息,宋昀同樣留心著這位皇兄,必定也有眼線在湖州查探動靜;還有施銘遠同樣心虛,若非雲太后執意相護,早就打算除掉宋與泓,至少也會把他發配到遠遠的蠻荒之地去。
他們必定也已知曉宋與泓謀反之事。
不論宋與泓成功的機率有多大,他們都不可能放過他。
舉兵謀反,抄家滅族……
十一的手不再抖,冰冷冷地握向畫影劍。
她道:“小觀,我要出宮。濟王……不能謀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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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昀午時才來到清宸宮。
齊小觀正在默然坐在書案前,神魂不定。
宋昀笑道:“小觀,又過來瞧你師姐了?”
齊小觀這才發現宋昀進來,連忙跪地見禮。
因十一和鳳衛的緣故,二人這幾個月已極親近。私底下見面時齊小觀很少行這跪拜大禮。
宋昀皺眉相扶時,齊小觀並不肯起身。
宋昀立知不妙,忙四下一打量,“小觀,你師姐呢?”
齊小觀不敢抬頭,低聲道:“師姐……出宮了!”
宋昀驀地一顫,“為……濟王?她總不會去湖州了吧?”
齊小觀不答。
宋昀吸了口氣,猛地將他推了一把,“她瘋了,你也瘋了嗎?你可知她懷著近九個月身子,臨盆在即?”
齊小觀垂頭道:“知道。但師姐要做的事,誰也攔不了。”
宋昀眸光便閃動寒意,“你認為,朕也攔不了?”
齊小觀一呆,再不敢回答。
十一性情剛硬,硬攔的確沒人攔得了;但宋昀最擅長的,仿佛就是以柔克剛,制敵於無形。
若齊小觀攔住十一,並立刻通知宋昀,宋昀未必攔不住她。
可就和十一無法坐視宋與泓出事一樣,齊小觀同樣不忍看到自幼相識的好友下場慘澹。
一旦坐實謀反罪名,即便宋昀願意網開一面,施銘遠一系的大臣也必定不肯饒他,其他同情濟王的大臣也無法上書求情。
宋昀退了一步,向四周看了看。
闊大的殿宇里,依然是他按十一喜好精心安排的陳設布置,卻空空蕩蕩,連劇兒、小糖都已知趣地不知迴避到了何處。
狸花貓才在外曬完太陽回來,意外發現宋昀來了,立時躍過包金門檻,喵喵叫著小跑進來,蹭向宋昀靴子。
宋昀一腳將它踢開。
狸花貓肥胖的身軀在地上一滾,倒也沒覺得痛,碧熒熒的眼睛瞪了宋昀片刻,才悟出自己被嫌棄了,立時受傷地喵叫一聲,竄出門去。
過了門檻,它又回過頭來,憤恨而不解地看了宋昀一眼。
宋昀弓著腰,鬢間散亂的碎發擋住了他的眼睛,卻有一滴滴的水珠掉落在他靴前的地面。
他哽咽道:“或許,朕總是高估自己,以為傾心待她,總有一天會換她傾心相待。至少,不會如此無情,說走就走,甚至連告訴朕一聲也不肯!”
齊小觀低下頭去,低道:“皇上,師姐只是認定濟王不會反,擔心湖州有人拿濟王名義生事,才想著去湖州一次。不論結果如何,快則三天,多則五天,必定歸來,向皇上請罪!”
宋昀道:“不論是三天,還是五天,你覺得她拖著九個月的身孕奔到不測之地,合適嗎?”
齊小觀道:“皇上,臣想過了,杭都四周都還安寧,若有急事,無論是地方官吏還是軍中武將,都不會怠慢。湖州雖然形勢不明,但畢竟以濟王為首領。誰不知師姐和濟王交好,誰又敢輕慢師姐?何況師姐武藝高超,近來身體也好,隨行鳳衛也會妥加照應,應該不會有事。若能查清此事,將這場意外戰禍消彌於無形,也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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