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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韓天遙應了,忽張開臂,將她擁入懷中。
十一懶洋洋地笑,“韓天遙,你是不是病糊塗了?”
韓天遙道:“若我糊塗,你必定也糊塗了。若不是糊塗得徹底,怎會看著彼此的模樣,像看著自己的性命?”
“你想多了。我是皇上的妃嬪,有夫之婦。你卑鄙過一次,還想繼續卑鄙?”
“有夫之婦?卑鄙?”韓天遙不怒反笑,“當日。你我有過口頭婚約,皇上卻用一張並不屬於他的遺旨,強納了你!”
十一嘆息,“他既繼位為君,那遺旨便屬於他。”
“所謂遺旨,是先皇最後的心意。難道先皇最後的心意,是讓心愛的養女嫁給當時的晉王世子?”
“韓天遙……”也許病得厲害,十一答得有些無力,“別忘了,晉王世子得以登基,少不了你的諸多謀略。”
韓天遙鬆開了手,竟無言以對。
一著錯,滿盤皆輸。大好局面的棋,是被他的怨憤和報復一手毀壞殆盡。當他意識到他失去了什麼,終於肯放下自尊和驕傲去挽回時,一切已無法回頭。
他呼吸粗重,胸中一陣陣地濁氣翻湧,臟腑間被什麼牽扯似的痛著。但他終究平靜下來,緩緩道:“即便你已註定不是我的,也不能妨礙這一世我會將你放在心底。十一,我喜歡你,始終如一,從未更改。”
十一沒有說話。
身下的炕燒得很暖,普普通通的民家棉被給烘出了天然的棉花清香。這況味,竟比宮裡金雕玉鏤的暖爐更舒適,更愜意。即便身畔多出一個人,她依然能放鬆凍傷並重病的身體,汲取著尋常百姓家的散漫和溫暖。
不知是因為女子,還是因為刻意低調,陸婆婆並沒有太大名氣,但一身醫學委實不比太醫差多少。韓天遙雖昏睡兩日,到底退了燒,再服下兩劑藥,精神便大有好轉。最頭疼的,果然還是十一的那身病。
陸婆婆將那脈診了又診,愁道:“這咯血之症既有外因,又有內因,病勢既成,不時反覆,極難根治。外因還好說,若是情志不舒、鬱結於心,那真真沒法治了!夫人出身富貴,衣食無憂,到底哪裡來的那許多不快活,弄出這氣血淤滯、肝火犯胃等種種症候?如今也只能開藥慢慢調理著。”…
遙,風雪千山(二)【實體版】
十一微微闔眼,淡淡道:“生死由命,原也管不了許多。”
“放屁!”陸婆婆頓時冷了臉,指著她鼻子橫眉罵道,“什麼生死由命?我瞧來瞧去,你得這病就是自己招的!人生百年,快活著也是一世,憂愁著也是一世,何必自尋煩惱?不是老婆子咒你,這麼著下去,便是這回好了,下次再遇到什麼懊惱傷懷之事,也是死路一條!”
十一素來尊貴,為她診治的太醫無法不戰戰兢兢,恭恭敬敬,再不曾想過有一日會被個鄉下婆子這麼著劈面痛罵,一時怔住。
韓天遙看著她,緊抿唇角,面色冷沉如鐵。
陸婆婆還待再說,那邊男童忽然奔來叫道:“奶奶,村口有東胡人來了!都拿著刀呢!”
陸婆婆頓時慌了,忙道:“你們且去地窖里避避,待會我來應付。”
韓天遙抓了畫影劍在手,沉聲道:“不可!一則附近人家常備地窖,很可能會搜;二則恐連累了婆婆。”
陸婆婆便道:“那我領你們到東邊林子裡去藏著。”
十一披衣而起,想取劍時才發現韓天遙搶先了一步,不由面露慍色。
韓天遙扶她往外走著,低低道:“看你腳下虛浮,還能用劍?”
十一道:“方才婆婆說了,我病由心生,你還惹我不快?”
韓天遙怔了怔,古怪地看她一眼,默默將畫影劍交還。
十一佩了劍,扶著韓天遙走了幾步,才驀地覺出,方才自己的言語,竟似有幾分難以言喻的嬌嗔意味。
東側的林子裡堆著附近人家的柴草,昨日雪停後不時有人來往,地面的積雪便被踩得一片凌。亂,韓天遙扶十一走過去,借柴草堆遮蔽身形,從外面倒也看不出異樣。
不久,果然有一隊東胡兵馬趕來,挨家搜索。到了陸婆婆家,也不知是不是發現了破綻,竟搜查了許久,又仔細查看著附近可以藏身之處。
眼見四五名兵丁走向這邊林子,韓天遙低問十一:“我解決兩個,你解決三個,如何?”
十一深吸一口氣,努力站穩身形,握緊劍道:“沒問題。”
“真要打?”
“……”
十一終於看出他眼角的戲謔,恨得想捅他兩劍,“你覺得呢?”
“還是躲吧!”
三五人誠然好解決,但後面只會引來更多東胡兵馬;一旦行蹤暴露,救他們的陸婆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一家人都會大禍臨頭。
韓天遙將十一負到背上,看著那幾名兵丁的來勢,正想著避往哪邊時,前方忽奔來一名兵丁,跟那幾人說了些什麼,便見一群人立時退了回去。
再隔片刻,便聽有人大聲招呼,在村中各處搜人的東胡人迅速集合,竟重新編作一隊,各執兵器飛快奔出村去了。
直到東胡人不見人影,十一等還怔在原地,半天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