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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昀問
:“忠勇軍那邊可有動靜?”
陳曠道:“沒有,似乎一直沒什麼動作。或許,也在察看湖州城內的狀況?”
十一握在宋昀手中的指尖緊了緊,另一隻手卻扶上自己的腹部。
宋昀恍若未覺,輕笑道:“若湖州城沒什麼事,他該拔營去對付靺鞨人了吧?”
十一淡淡道:“嗯,那才是他韓家人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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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趕到濟王府時,濟王府同樣很安靜,安靜得如一池死水。
夕陽西下,僅留一抹殘紅,將原來讓人心神舒暢的碧藍天空染作了發暗的醺紅。
十一慢慢下了車,站在那裡看暮色里的濟王府。
門扇半掩著,不見守衛,也不見閽者。朱門金釘在昏黃的光線里煜煜生光,舉目便能瞧見裡面樓閣林立,層軒延袤。高高的府牆內,玉蘭樹花期已過,花朵已經凋零大半,樹梢殘留的花朵染上了頹廢的腐黃色,猶有淡淡的花香越牆傳出。
一切建築陳設,本是雲太后令人特地安排布置的,雖不在京城中,卻比京城的濟王府更要闊大宏偉,完全配得起他親王的身份。
若走出這府第,近山臨水,風光秀雅,宜賞宜居,他本該很容易在此尋得他的快樂。
可十一看著這漸漸沉入黑暗的富麗府第,忽然感覺這裡很像一個巨大的陵寢,將那個含.著冤屈卻作聲不得的英氣男子困住,囚住,然後在美酒的澆灌下漸漸死去。
她忽然間驚恐起來,幾乎是腳不沾地地向府內奔去。
“泓!泓!”
宋與泓應該一直在等她履行承諾。等大楚安定,她便可以前來湖州與他一聚。
縱不能真的長相廝守,但馬放南山,得空縱.情山水,品酒賞花,也可算是人生樂事。
他自然還在府里等她。
也許她不該想著等一切安定。
便是如今風雨迭起,她也完全可以先到湖州走一趟,至少看看他平時住的屋子,看的書,喝的酒,並耽擱不了多久。
她屈指計算著自己為數不多的無憂時光時,其實也該想到,宋與泓也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沒心沒肺。
最敬重的兄長死去,最心愛的女子失蹤,他卻成了皇子,看似風光無限,前程無量。可娶了不喜歡的尹如薇,夷滅花濃別院,一反常態的背後到底掩藏了怎樣的無限傷心,便只有天知道了。
那樣張揚跋扈的性情,被人用畫影劍逼著讓出本該屬於他的皇位,並不得不向突然冒出來的皇弟俯首稱臣時,該是怎樣的凌踐和侮辱。其後的幽禁深宮和放逐出京,他又該是怎樣的憤怒和不甘,十一想不出,也從來不敢細想。
她不曾從痛苦的泥沼中爬出,他又何曾得過一日開懷?
就連借酒銷愁,都得在她跟前強作淡然,最後還得受她警告,不許他染指本該屬於他的江山,“不然我第一個取你項上人頭!”
她就是這麼一個自私寡義之人,偏還自以為大公無私……
又或者,只因二人太過親密,她才認為讓他犧牲理所當然,就像她犧牲自己那樣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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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過去,一個人都沒有,連下人和雜役都看不到半個。但分明有哪裡的sao.動正如水紋般一***擴散開來,令她越來越不安。
踉蹌沖入府中,沖向正堂方向時,她驀地看到了人影。
無數盞點亮的燈籠下,聚集了很多的人。
尹如薇,路過,段清揚,塗風,蔡揚……
有熟悉的,不熟悉的,有宋與泓的親友部屬,也有低賤的粗使僕役。
見有人來,不少人先後抬頭向她看去,卻都沒有說話。
塗風跟她最熟,此刻也不過嘴動了動,然後低頭看向另一個方向,眼中已滾落淚水。
那個方向,有人輕輕嘆道:“如薇,這一回,我恐怕會醉得很久,別費神喚醒我。”
尹如薇跪在地上,抱著那男子,竟連看都不曾看十一
一眼,只啞著嗓子道:“嗯,你睡,我再不會喚醒你。是我不好,不該總是攔你喝酒,不該總是逼你清醒。這麼醉著……其實很好。與泓,若是醉得難受,便睡吧,睡吧……睡著了,便不會難受了……”
她的淚水一串串掛下,淋濕.了懷中男子的面龐。
男子年輕英氣的俊秀面龐已經轉作蒙著死灰的青白色,一雙黑眼睛大大地睜著,毫無光彩地瞪著漸漸暗下去的天空,蒼白的手指伸出,顫抖地去擦尹如薇臉上的淚。
尹如薇將臉龐湊過去讓他擦拭著,失聲痛哭道:“與泓,與泓,對不起……”
宋與泓低嘆道:“沒什麼,也沒什麼可怕的。我已經看到先帝了,我還看到了與詢哥哥,還有……朝顏也來了!”
十一恍如飄浮在夢中,一步軟似一步踏上前,聲音已完全變了音調,“泓,泓,我來了……是我,朝顏來了!”
宋與泓身軀微微一震,偏過頭仔細地聽著,仿佛在分辨著是幻是真。
十一也不曉得,眼前的情形究竟是幻是真。
明明兩天前才見過他,才見到他英武頎健的模樣,為何一轉眼,他已倒地不起,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