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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天遙默然之際,宋昀低低的話宛若耳語般縈了過去:“我的生.母身體不大好,近來也被施相接來京中養病。朕已數月不曾見她了……”
韓天遙眸心深濃如墨染,卻有點點星芒跳動,“施相知道濟王厭惡他,想方設法不肯讓濟王繼位。冒著那樣大的風險干預皇儲之事,他自然希望新皇登基後能由他繼續一手遮天,執掌朝政。”
若覺得好容易扶立的人選心生他念,使些手段相脅顯然該是意料中事。
宋昀無疑會是大楚的君主。只是他這位君主能對自己的家國掌控多少,則完全說不準了。
外有施銘遠倚仗扶立之功勢焰囂張,內有雲太后以母后之尊垂簾聽政,毫無根基的新帝想奪回皇權,重振君威,顯然任重道遠。
宋昀雖非生長於皇宮.內院,但自幼人情冷暖見識不少,心思也遠比尋常人敏銳機警,自然早已慮到這一層。
他輕嘆道:“南安侯,當日.你秘密遣人來見,說願全力相助承繼大寶,我著實感激。原想著若能得以繼位,生身父母亦可循舊例分封,施相再跋扈,也不敢拿我生.母怎樣。再不料他們竟盯上了瓊華園……”
在察覺宋與泓竟是毀其家園的仇人後,韓天遙舍濟王而扶立宋昀已是意料中事。
宋昀雖是施銘遠看中的人,卻性和內剛,自有主見,不會甘心成為他人傀儡,斷送宋氏江山。
韓家在軍中頗有威望,於此邊疆不寧之際,聽命於韓天遙的忠勇軍更是彌足輕重。
只要有人相助,宋昀繼位後必會尋機阻止施銘遠攬權,並設法扶持能掣肘相權的力量。
如此,韓天遙扶立宋昀,不僅可以謝宋昀當日在越山相救之恩,更可與新帝聯手,進一步拓展自己在朝中聲名權勢,從而抗衡施氏。
二人都不是久居朝堂之人,卻都是聰睿之人,其中利害關係彼此心照不宣。
但此時韓天遙握慣刀劍的手指撐著額,竟有難掩的顫意。
他低聲答道:“此事是臣思慮不周。皇上夜半傳訊給臣,臣匆匆趕來,只慮著夏震能一時壓住消息,天明後總是瞞不過去,到時十一入宮,必定不肯和我.干休。我……從未想過她會在京城出事。”
阻斷宮.內外通訊,固然是為說服雲太后易儲爭取時間,也是為不讓消息傳到十一耳中。
他們擔憂十一入宮,以她一貫的強勢逼他們更弦易轍。
若她真的出現,韓天遙也罷,宋昀也罷,都未必有勇氣跟她爭執反目,——哪怕為的是那張至高無上的龍椅。
她不僅是花濃別院的十一,更是名震天下的朝顏郡主。她的武學天賦遠非常人所及,回京戒酒後調養這許久,一身武藝漸漸回復巔峰狀態,別說路過、齊小觀,連韓天遙都未必是她百招之敵,以至於韓天遙竟從不曾想過,她居然會在自己京城的府第遭人暗算。
但他應該能想到的。
他韓天遙自負文武雙全,不是一樣在自己家中被打個措手不及,險些送了性命?
當日有十一救他。
不論是出於俠骨柔腸,還是因為想代替濟王有所補償,十一到底救了他。
可如今,又有誰救十一?
他的手指將額際壓出淺淺紅印,眉峰鎖得極緊,聲音沉鬱得如化不開的夜霧,“昨日十一回京乘的是馬車,後來入宮坐的是肩輿,我便曉得她身體未曾復原。我竟未曾想到會有人趁機向她下手!我竟未想到!”
宋昀盯著他眉眼微挑,眼底閃過驚詫,“她不是未曾復原,而是前天剛死裡逃生。在這之前半個月,她中毒昏迷,險些丟了性命,難道……你竟不知道?”
韓天遙的手擊下,幾乎將身下的圈椅扶手摺斷,“你……說什麼?”
宋昀的目光掃過他的手,審慎地看向他,“我以為你該清楚的。她和她的鳳衛被你誘到了回馬嶺,後來活著下山的,只有她和秦南。聽秦南所說,她很艱難才保下自己性命,秦南一路將她背回京城,途中還曾為買藥當掉了她的一把寶劍,快到京城才敢通知了濟王……”
“濟王雖及時帶太醫趕到,也是束手無策。幸好路過不知從哪裡尋來解藥交給小瓏兒,小瓏兒尋不著濟王,便來找我。我那日剛剛得報,說濟王帶郡主住進了毓秀小榭,當下便帶小瓏兒連夜趕去,總算救下了她。但她的身體依然羸弱之極,沒有十天半個月根本復原不了,所以我和濟王見她脫險,當日便先行回京。誰知她傍晚甦醒後立刻也下令回京。因她病得厲害,路上行得慢,所以行到昨天近午時才回到瓊華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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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兩位早已暗中聯手,妹紙們想到了咩?後天見!
折驚風滿檐(三)
韓天遙如受重擊,壓住胸口深深地躬下腰,微眯的黑眸早已不復往日的清明冷峻。
咬著淡白的唇,他一字一字吃力地辯解,“我只知小觀帶她離開後遭遇相府殺手伏擊,秦南帶她逃離,小觀遇難,她似乎受了毒傷。直到昨日聽聞皇上與濟王曾去過毓秀小榭,十一歸來時氣色不佳,才知她竟受傷不輕。”
“昨日才知她受傷不輕?桀”
宋昀眸光中有驚疑閃過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