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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牙切齒地說著,格格的磨牙聲如地獄爬出的討債女鬼;惡毒地轉來轉去的黑眸,雖有著與十一相若的形狀,卻再看不到半點正常女子該有的清澈明亮。
十一默默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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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寧殿。
宋昀剛將一疊奏表看完,看一眼堆在另一側的那疊,倦倦地笑了一聲。
仿佛為了應和他的笑,旁邊傳出一聲極稚拙的咿呀聲。
側頭看時,旁邊的搖籃里,維兒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正睜著黑眼睛在舞著手腳。乳.母雖有一側,聽得他不哭鬧,也不敢去抱。
宋昀便伸手將他抱起,微笑道:“朕的小傢伙這幾日好像乖多了,你看他醒著也不啼哭。”
乳.母謙恭地應和,再不敢說起維兒前一晚剛鬧騰得滿宮人整夜不得安寧。
宋昀卻已很滿意,抱維兒走到廊下看雨。
進了暮春,雨水似乎更多了。淅瀝瀝的雨水自檐馬掛下,帶著濕氣的春風裡便有被洗過般的清脆叮噹聲不絕於耳。遠處的雷聲悶悶的,這雨中的空氣卻似比尋常時還要清新舒適。
宋昀看了半晌,側頭問畫樓,“貴妃又去瓊華園了?”
畫樓躬身道:“是。問過劇姑娘,說是服了藥才去的,只是替她診脈的太醫被趕出去了。”
“為何?”
“說他們不會治病,只會說些喪氣話。”
宋昀嘆息:“你見過這麼讓人操心的女人嗎?”
畫樓頓了頓,輕聲道:“貴妃自小嬌貴,容貌又美,武藝又高,自然與眾不同些。”
宋昀道:“她病得不輕,便是武藝再高,如今也未必如何厲害;她面有疤痕,近來又憔悴,其實也不甚美。”
畫樓瞧著他攬住維兒的落寞神情,一時不敢接話。
宋昀卻已接著嘆道:“可我偏偏更放不開,整日為她憂心,設盡了法子,希望能讓她和原來那般,容貌又美,武藝又高。哪一日若見她多笑兩回,便覺天地都亮堂許多。可惜她連笑容也越發地稀少。”
畫樓跟他多年,早知他心思,只輕聲道:“皇上,貴妃近來只是在傷悼濟王之事。若儘快處置了此事,讓濟王入土為安,貴妃應該會放開胸懷,慢慢好起來。”
宋昀回頭又看了眼那疊不曾披復的奏表,沒有說話。
雨中,他的另一心腹侍衛小窗披著蓑衣奔向前來,低低稟道:“皇上,南安侯秘密求見。”
宋昀驀地回頭,“誰?”
小窗惶恐地答道:“回皇上,是……南安侯!他不知什麼時候潛回了京,找到小人,要秘見皇上!”
本該征戰沙場的大將忽然棄下他的兵馬出現在京城,認真追究起來,抗旨不遵,貽誤軍機,奪爵貶官已算輕的了。可他偏偏敢出現在宮中,偏偏不怕宋昀問責。
宋昀低頭看向維兒,半晌,微微泛白的面龐浮上一絲淡漠冷笑,“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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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其實並不算大,斜斜細細,卻恰到好處地掩住了蓑衣斗笠下那男子的身形容貌。
看他解下蓑笠交給內侍,正要舉步入殿,畫樓忽然攔住,“南安侯,解下佩劍!”
韓天遙扶向腰間龍淵劍,冷沉眉眼掃向他。
畫樓攔於龍鳳包金門檻前,雖忌憚他一身刀槍般的銳氣,卻直直挺立,寸步不讓。
小窗見狀,也無聲地移動腳步,攔到韓天遙前方。
殿中除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宋昀,便只有乳.母和搖藍中未滿月的小皇子。
雖說不佩劍的南安侯一樣令人敬畏,但佩劍入殿顯然殺傷力更大。
韓天遙掃過殿內,眼底閃過微微嘲諷,正要解劍時,宋昀忽在內清朗朗說道:“請南安侯入殿吧!大楚忠臣,朕之股肱,何需解劍?日後收復中原,一雪前恥,再離
不開南安侯襄助!”
畫樓、小窗相視一眼,這才無奈退下。
韓天遙身材高大,一身墨色衣衫深沉如夜,緩緩踏入時,殿內光線似為之一暗。
乳.母正戰戰兢兢地輕晃著搖籃,努力安撫剛被放下的維兒,此時如被什麼無形之物壓迫到,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剛從修羅戰場歸來的年輕將軍,將所有的恨怒壓作無形的冷峻,縱然看著沉靜有禮,依然有著令人心驚膽戰的殺伐之氣。
這種殺伐之氣,應該只有同樣不懼刀兵血火的朝顏郡主才會熟視無睹吧?
“下去吧!”
宋昀溫和地向乳.母吩咐,修長的手指已搭上搖籃,有節奏地輕輕推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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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母鬆了口氣,忙告退而去。
維兒已有些不耐煩,又或者殿內的壓迫感也令他不適,小.嘴兒扁了扁,啼哭了一兩聲。
宋昀便將他抱到懷裡,拍了兩拍,維兒便安靜下來,睜著大眼睛看著宋昀。
宋昀這才笑了笑,向行畢禮的韓天遙說道:“南安侯,坐吧!跖”
韓天遙淡淡道:“不用了!皇上也該猜到,我私自回京便罷了,還敢跑來面見皇上,自然沒打算閒話家常。”
宋昀微笑,“嗯,其實我倒打算找個人閒話家常。可惜這世間能和我閒話家常的人,已經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