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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兒忙道:“沒什麼急事,只是皇上有事需出宮一次,特地交待下來,讓我們先看護半日,他傍晚便回。”
“出宮?”十一微詫,“去哪裡?”
劇兒道:“這個皇上並未說起,我等也不好細問。”
十一扶額沉吟,然後抬眸,迅疾說道:“派人去看中宮,問下皇后是不是一起出去了。傳話給小觀,讓他立刻來見。”
劇兒、小糖都是心頭劇震,忙應道:“是!”
戰,絕地深謀(一)【實體版】
宋昀對相府並不陌生。
早在他是晉王世子時,來往相府便是常事。能一步登天從親王世子一躍成為當今天子,與當時和相府的良好關係密不可分。
施銘遠聲名赫赫,權勢熏天,依附者眾多;但真論起他的聲名,著實算不上好。不論是為了帝王威信,還是為了顧忌十一的想法,宋昀登基後著實來得極少。
扶立新帝登基,並成功讓甥女入主中宮,這一步一步,施銘遠不可謂不成功。但相府似乎並未因為增添多少榮耀。宋昀攜謝璃華下了車輦,只見往日車水馬龍的相府如今門可羅雀,一路走過去,雖有管事帶侍僕迎候,比往昔卻多出幾分小心翼翼和瑟縮不安。
此時正是萬物繁盛的時節,松竹森森,榴花耀眼,滿池荷花盛開,圓圓荷葉搖曳清舉,這相府風光看來並不寂寞。可樹底花下,已是亂木雜草孽生,甚至連拼石的路面都有一層層的雜草探出了罅隙。幾處窗欞半開半掩,有避在屋內的女眷或女侍們倉皇的身影和躲閃的眼神。
不論從哪裡看來,都能覺出這偌大的府邸迅速走向衰落的氣息。
謝璃華耐不住,大顆的淚珠直直地滾落下來,偏又怕人瞧見,忙側了臉只作整理額邊碎發,悄然拭著淚水。
宋昀不忍,悄然握住她的手,柔聲道:“別太憂心,吉人自有天相。”
謝璃華應了,哽咽道:“想逢凶化吉,只怕還得皇上多費些心安撫安撫。太醫一直說,若非舅舅憂思太過,也不至於病到這樣的田地。”
她柳眉緊擰,眸中除了憂愁擔心,還有些難以掩飾的愧疚。
宋昀所思所想,她未必不知,卻一心維護,甚至有意無意間幫著夫婿針對自己的舅舅。施銘遠跋扈專權不假,卻一手把她這甥女拱上皇后之位,並無半分虧待。她雖時時牢記她首先是大楚皇后,當以大楚江山為重,卻也不能將養育她的母族拋諸腦後。如今施銘遠病重,再難威脅夫婿皇位,她自然盼他能平安度過這次大劫,得以富貴終老。
宋昀靜默片刻,答道:“嗯,朕其實也不想施相有事。”
只要不威脅大楚江山,留著施銘遠也不妨。縱然不得不多費些心思維持朝堂和後宮的安穩,能以此稍稍彌補對謝璃華的虧欠,也是值得的。
說話間,在前側引領的管事帶他們拐上一條五色鵝卵石拼花小道,已偏離了通往正房的大路。
謝璃華怔了怔,問道:“舅舅沒住正房?”
管事忙躬身答道:“回娘娘,相爺說了,他這病易傳染,正房前後都是屋子,住的人多,兩名小公子離得也近,怕傳染了他們,所以自個兒搬到東北角的萃香院住了。其實是相爺多心,太醫說過,接觸的人留意每日服藥、不長久共處一室,沒那麼容易染病。如今那些跟在相爺身邊的男丁侍奉十多天了,也沒聽說誰染病。幾名如夫人嬌嬌弱弱的身板,也每日前去請安,照樣好端端的。”
宋昀、謝璃華來之前均已服過太醫開的藥,如今不過前來看上片刻,又有眾多侍從相隨,自然也不會有事。這管事說了施銘遠搬離正房的緣由,又急急解釋,分明是怕宋昀等因擔心染病而反悔離開。
宋昀眼見前方景致越發荒涼,自己與相府往來那麼多時日,竟不曾來過這等冷清的所在,想著施銘遠往日的囂張,不由心中惻然。
謝璃華更不必說,眼見前面已是萃香院,幾乎顧不得那邊遞上的面巾,便要衝入屋中察看。
宋昀連忙拉住,接過厚厚的面巾,親為她將口鼻裹住,自己也用面巾掩了口鼻,令隨侍先跟著管事進去通傳並探查過,聽得裡面傳出施銘遠喑啞的咳嗽,方才攜謝璃華走入屋中。
屋子裡很是悶熱,雖敞著門窗,依然有種渾濁不祥的氣息縈繞著半舊的樑柱桌椅間,連青磚的地面都似往上蒸騰著發霉的潮氣。施銘遠住在東間,門前垂著厚厚的棉質帘子,密不透風,正將內外隔絕開來。
謝璃華忍不住低斥道:“何必用這麼厚的帘子,豈不把舅舅熱壞了?”
管事忙道:“相爺溫慈,寧可自己委屈些,也不想誤害他人。何況皇上、皇后親來,所以又換了一架更厚實的帘子。”
說著這話時,裡間的已傳來施銘遠氣喘吁吁的聲音:“臣病臥在床,不能面見行禮,尚祈皇上、皇后恕罪!”
宋昀忙道:“朕與璃華憂心施相的病情,特地帶了兩位名醫過來瞧瞧。施相只管安心靜養,不必拘禮。”
謝璃華亦道:“舅舅勞苦功高,皇上始終記掛著,只是政務繁忙,一時抽不出身來,卻已早早令人去尋覓最擅這類病症的名醫入京,盼能儘快治癒舅舅疾患。”
宋昀點頭,“這些時日施相不在朝中,朕便失了主心骨,凡事常拿不定主意。何況朕到底年輕,行。事未必妥當,聽聞近日傳出不少流言,常敘及相府是非,想來是有心人刻意傳出謠言,欲令我君臣失和,朝堂大亂。施相若有耳聞,切莫放在心上。宋昀之心,始終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