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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十一,我已經喜歡你了!”
似乎又在那個寬敞安靜的院落,他又在這麼說著,而她額上又是那麼一熱。
十一低吟,伸手去推那片溫熱,卻握.住了誰溫暖的手。
有遙遠卻頗為熟悉的年輕聲線在聲聲喚道:“柳姑娘!柳姑娘!”
十一扶著漲疼的額,勉強睜開眼,映入眼帘的那眉眼瞬間令她屏住了呼吸。
“宋……宋與詢……詢哥哥!”
她的聲音很啞,不復當年的清脆張狂。但那個一心一意待她的宋與詢必定不會介意。
他向來包容她,而她向來將他傷到體無完膚……
一年復一年,一日復一日,他的天堂或地獄,都是她毫不容情的贈予。
“宋與詢,宋與詢……對不起,對不起……”
積攢了多少日夜的痛悔和委屈驀地爆發。她抱住他,竟是痛哭失聲。
抱住的那溫暖的軀體驀地僵硬,耳邊是同樣的聲音在愈發溫柔地呼喚,“柳姑娘,我不是寧獻太子。我是宋昀,宋昀。”
“不是,你是宋與詢,宋與詢……”
十一否認,聲音愈發地急切,手臂也將那人擁得愈發緊,生怕一鬆手,他便不見了蹤影。
她甚至在他耳邊道:“宋與詢,我知道這不是夢。我知道是你回來了!”
聲音很低,低得有種難言的哀切,仿若人在絕崖,卻無視腳下的深淵,只眺向天邊的朝霞,並請求身畔的人告訴她,眼前只有良辰美景,並無奪命深淵。
宋昀低眸凝視,正見她那雙蘊著迷.離醉意的眼眸深深映著他的面容,——卻又分明不是他的面容。
他聽到她聲聲呼喚的另一個名字。
那是她一戳就破的夢境。即便醉里,也不大容易有這樣的美夢。
當年的傳說里,宋與詢的一切都被排除在她的人生之外。
從沒有人想過,毫不猶豫推開宋與詢的朝顏郡主,竟是如此地深愛他。
不曾說完的話,不曾訴過的情,甚至不曾做過的夢……
宋昀慢慢將她擁住,小心翼翼地圍護著她的夢境,低低道:“好,你說不是夢,那便不是夢。朝顏,我回來了!”
十一便不再說話,甚至沒有再痛哭,只是伏在他肩頭,大顆大顆的淚珠湧出,瞬間將他衣衫打濕一片。
那熱意和濕意透過衣料浸潤入肌膚,宋昀心頭也一陣地熱,一陣地濕。他緊緊抱著大醉哭泣的女子,如抱著滿懷的夢想,紅著眼圈一動不動地由她將衣衫抓出層層褶皺。
他低低道:“朝顏,別哭,別傷心,我一直在這裡。我一直在你身邊。”
他不知道他的人生算不算已被點亮,他只知眼前的女子再怎樣金尊玉貴,人生依然是灰暗無光。而他,可以為她重新塗亮她的人生嗎?
***
許久,許久,十一的肩膀不再聳動,呼吸漸漸均勻,濕.潤濃密的眼睫低低垂著,如倦極棲息著的蝶之翼。
宋昀將她輕輕扶了臥下,掖好錦衾,正要起身離開時,袖子忽然一緊。
轉過臉,正見十一微睜的眸,她輕捏著他的袖角,向來璀璨清瑩的眸子黯沉如蒙著層夜霧,卻輕而清晰地向他道:“阿昀,謝謝。”
宋昀溫和一笑,“睡吧!一覺醒來,天還會亮。”
只要還活著,就還有希望。一覺醒來,天總會亮。
可惜寧獻太子的天空,再也不會亮了。
***
宋昀走出臥房,便見齊小觀正抱著肩立於窗口,看著漸漸沉下的夕陽。
排著精巧走獸的檐角被勾勒成輪廓美好的安謐剪影,偶有飛鳥掠過,翅翼間尚夾雜著金紅的餘暉。
宋昀微笑問道:“三公子回來很久了?”
齊小觀便回過身來,笑道:“沒有,中途出了點事,也是剛剛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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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流光飛舞(二)
宋昀便去看齊小觀帶回的東西,“郡主催著去韓府想要拿回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齊小觀笑道:“誰知道!無非是醉迷糊了!”
可宋昀的手卻很準確地搭上那把琴,“這是……太古遺音?儼”
齊小觀便知宋昀在宮中這段時日,只怕早已將師姐從前之事打聽得明明白白,遂笑道:“不錯。其實她若在三年前便收下這把太古遺音,也許後面的事都不會發生。可惜陰差陽錯,寧獻太子沒能逃過那場劫數,師姐同樣身心重創,至今不曾復原。稔”
他頓了頓,負手看向宋昀,“其實我也不知道師姐和鳳衛重回宮廷,到底是對還是錯。她的至愛已然失去,她的至親若再給她致命一擊,只怕她很難再站得起來。但世子似乎認為師姐回來更合適?”
齊小觀雖不知秘道之事,卻也心地玲瓏,早看出是宋昀暗中請旨並設法從中斡旋,千方百計讓十一和帝後化解心結。
宋昀也不隱瞞,嘆道:“不然該如何?俗有雲,見面三分情。怕就怕,本有七分情,被人朝夕饞謗,終只剩了三分情。若再不珍惜,由著人繼續饞謗,下一個被抓的,就不只是路大公子了!”
齊小觀道:“皇后已否認是她派人抓的路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