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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怒道:“你……怎可如此無賴?”
宋昀牽她的袖子,唇意笑意便真有幾分無賴了,“若偏要我耍無賴才能賴住你,我只能耍一回無賴!若你不依,我少不得繼續無賴下去!”
十一併未因他故作輕鬆的笑語便展顏,這些日子清瘦的面龐愈發泛著雪樣的寒涼。
的確,宋昀年紀尚輕,內有雲太后垂簾,外有施銘遠主政,若只暗行懶政拖宕下去,至少幾年之內,都無人可以指摘他的不是。
宋昀猶豫了片刻,終於繼續道:“何況,是你給了我無賴的機會。從尹如薇公布詔書到今天也有好些日子了。你若有意中人,早就可以在這段時間確定下來。既然不曾確定,那便是決定遵從先帝詔書而行。若是如此……”
他放下貓,依近十一,手指勾到她冰涼的掌心,便緊緊握住,與她五指相扣,只低低道:“宋昀感謝上蒼將你帶到我身邊。只要有你協助,我也會不計代價,努力振興大楚,絕不讓皇權旁落他人!”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若微風般輕輕漾在十一耳邊,卻字字清晰。他的手很暖和,卻有抑制不住的顫抖通過掌心和彼此相扣的手指傳出。
很認真,也很緊張。那種患得患失,分明還是若耶湖那個努力表白心跡、試圖打動她心的溫文少年。
十一垂眼看著自在嬉遊的魚兒,好一會兒,才輕輕一笑,“我未嫁人,的確是因為沒有想嫁的人。你若一定要我入宮,我入宮也不妨。”
宋昀雖聽得她不那麼情願,但只聞得她肯入宮,便已黑眸驟亮,神色已愈發柔緩。
十一已繼續道:“但我終究不甘。喜歡寧獻太子一場,落得陰陽兩隔,夢魂俱傷;也曾喜歡韓天遙,到頭來相怨相殺,彼此怨恚。我實在不甘心,所以昨晚我把韓天遙給睡了。”
宋昀吸了口氣,猛地似被什麼嗆住,眼底似有什麼在突突跳動,“你……要嫁他?”
十一道:“沒有。我就是喜歡了一場,太不甘心,所以睡了他而已!就跟你們男人不高興,會進青.樓找姑娘們取樂一般,我也拿他取了回樂,不會要他負責,更不會對他負責。他便是因此氣死了,也只怪他氣性大,活該!至於皇上……阿昀,你還要納我為妃嗎?”
她似笑非笑地瞧著他,並不掩飾眼底隱約的嘲諷和自嘲。
白長了副傾國傾城的好容顏,她卻從不是好女人,有時甚至都不像個女人。韓天遙或宋昀,當真清楚他們喜歡的是怎樣的女子嗎?
不過,便是原來不清楚,現在也該清楚了。
十一懶懶地倚著欄,等著宋昀的抉擇。
宋昀連耳根都已漲得通紅,瞪著她的眼底說不出是怨恨還是羞惱。
片刻,他猛地甩開十一的手,罵道:“瘋子!你這瘋女人!瘋女人!”
他大步向水榭外的大路走去。
十一摸著被他捏紅的手腕,搖了搖頭,低嘆道:“若敢納我這樣的女人為妃,你也是瘋子了!”
話未了,只聽外面宋昀在外高聲喝道:“即刻傳禮部擬旨,冊朝顏郡主為妃!依先帝遺詔和太后聖意,冊為貴妃!”
十一不覺垂下袖,喃喃道:“瘋了!果然瘋了!”
荷叢里,只聞“嘩啦啦”的一陣水聲,一條受驚的鯉魚跳起,攪亂一池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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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回到瓊華園時,天已經黑了。
劇兒聞得她身上有酒氣,駭然道:“怎麼今兒也能喝醉?太后和皇上不怪罪你嗎?”
她急急去拿醒酒湯時,齊小觀也已走過來,默然看著她酡.紅的醉顏,許久方道:“你入宮不久,南安侯就來了,在這裡喝了一下午的酒。”
十一惋惜,“你和小瓏兒都吃了他大虧,怎麼不趕他走?居然讓他在這裡喝我的好酒!”
瓊華園近來的酒,都是她從宮中帶出的貢酒,自然都極上乘。
十一這般說著時,已去瞧她的酒被喝掉了多少。
齊小觀向黑漆漆的窗外瞧了瞧,有些慶幸韓天遙已經離去,不然可能再克制不住,能拔.出流光劍來砍向十一。
不錯,韓天遙腰間佩的,是流光劍,正和十一所佩的畫影劍是一對。
璧人雙雙,攜流光畫影,游湖光山色,踏大江南北,意氣縱橫,瀟灑天地間,便是齊小觀想著,也是件痛快之極的事。
所幸者,他一臂雖斷,雙足尚在;小瓏兒險被一劍穿心,小命尚在。待他們復原,他帶著小瓏兒賞游江南風光還是完全沒問題的。
或許,正是因為這一點,韓天遙親身過來向他和小瓏兒致歉時,小瓏兒雖背過身不願理會,齊小觀尚願以朋友之禮相待。
斷臂之痛雖是切膚之恨,但這世上恨總比愛更讓人疲憊無力。
既然生命里尚有陽光,他寧願拋開那恨意走向陽光,總比躑躇於黑暗裡不得解脫好。
他素來見事暢朗,雖遭遇平生最大磨挫,好生灰頹了一陣,到底走了出來。
可韓天遙無疑是被關進去了。
齊小觀見韓天遙神色,已猜到昨夜師姐幹了什麼好事。
當真只有她想不出的,沒有她做不出的。
除了為韓天遙掬一把同情之淚,他所能做的,無非就是把師姐的好酒搬了一壇給韓天遙。——即便是這個,似也引得師姐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