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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撫向指節間用風佩練劍時留下的薄繭,黯然一嘆,“莫伯伯,當年我遭遇強敵伏擊,差點送命,那風佩劍……便斷了。”
莫劍師點頭,“難怪,難怪……”
他轉頭吩咐兒子,“鈞兒,去把我那對流光畫影劍取來。”
莫鈞聞言,忙親自走出去,半晌,捧回一對寶劍來奉與父親。
莫劍師執劍在手中,愛惜地撫摩片刻,方遞與十一,“也難得來一回,沒別的給你,就給你這對劍吧!聽聞你這些年也出息,武藝才識是師兄弟三人中最出挑的,跟了你,也算不辱沒了它們。”
十一見他鄭重,忙躬了身雙手接過,退後兩步細細察看時,卻見這對寶劍雖未錯金鑲寶,但形制古雅,雕琢精緻。輕輕拔劍,劍身寒冽若水,幽幽含光;隨手揮動,便見得水色流光若銀河星舞,縹緲如畫中仙影,燦亮卻沉靜,有種極罕見的內斂風華,雖不張揚,竟能於無聲處攝人心魄。
劍身近柄把處刻著古篆文,一為“流光”,一為“畫影”,便是劍名了。
十一拈過一根黑髮置於劍鋒前,輕輕一吹,發已斷作兩截。
果然是吹毛立斷、削鐵如泥的絕佳寶劍,怪不得莫劍師有意贈劍,卻又戀戀不捨。
十一早已愛不釋手,一雙清亮眼眸熠熠閃亮,竟比那劍芒更要璀璨幾分。她笑道:“既是長者之賜,朝顏卻之不恭,便厚顏收了!聞得宮中尚藏著兩塊上好的千年玄鐵,等回京後我便去找父皇要過來,叫人快馬送給莫伯伯鑄劍吧!”
莫劍師一生嗜劍,但記掛著逝去故友的情分,又收了十一的厚禮,才稟著寶劍贈英雄的念頭贈劍,心下卻有些悵然。待聞得十一願贈以絕好的鑄劍材料,哪怕他已老病得無法親自鑄劍,都已不勝歡喜,笑道:“那敢情好!鈞兒於鑄劍一道也已登堂入室,正缺頂尖的材料。若能親眼瞧他鑄成一把絕世好劍,小老兒便是即刻死去也可以瞑目了!”
莫老夫人已忍不住瞪他,“這身體明明一日好似一日,怎的又說這晦氣話?”
莫鈞亦急急出言安慰,小孫子小孫女則蹭到祖父懷裡,撒嬌撒痴地要祖父活上一百歲。
眼見得眼前一門大小和樂,莫劍師已是眉眼俱開,笑意朗朗,那身病仿佛又被甩落幾分,指不定真能慢慢復原,活成百來歲的人瑞。
十一少時心心念念記著國讎家恨,待後來察覺自己身世,才知自己活成了一場笑話。如今看著莫家安居於這麼個與世隔絕的小小島嶼,上下和睦,其樂融融,忽覺這樣的生活,才像有血有肉的正常人的生活。
平凡,安靜,卻幸福,滿足。
而世間多的是心比天高之人。比如柳翰舟,比如酈清江,再比如昔日的朝顏郡主……
便是終於從兩年醉夢裡走出的十一,依然固執地堅持著自己的願望。
可再怎麼驚才絕艷,終只是落得青史留春.夢,黃泉葬奇才,何曾有一日能像這個老邁重病的老劍師自在開懷?
對深杯酒滿,看小園花開,無拘無束無礙,竟是最本原的幸福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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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十一等便帶了鳳衛,攜了那個不知裝著誰骨灰的陶壇,辭別莫劍師,離開那連名字都沒有的天鏡湖小島。
十一料得路過應已離開,再不會無謂地傷心,坐於船艙賞著流光劍和畫影劍,已是心情大好。
她翻出一枚鴉青色的半舊劍穗,小心扣到流光劍的劍柄上,將劍執於掌中,揮舞出片片清光,微笑著問向齊小觀道:“你瞧瞧這劍,比之我當年所用的風佩如何?”
齊小觀認出那劍穗正是韓天遙當日遺落於在柱子家的,笑道:“嗯,應該比那把風佩劍好,也比我現在用的溯雪強。話說你又不能用雙劍的,有畫影也就夠了,就把這把流光給我吧!”
十一將劍一收,慍道:“韓天遙的龍淵劍丟了,如今身在戰場,正需要兵器,你那溯雪用了這麼多年,多順手,好端端的換什麼?”
齊小觀道:“便是我不用,也可以給小瓏兒用。師姐不是說要讓她習武嗎?”
“……”
十一轉頭瞪他,卻見齊小觀正笑得促狹,才知他有意打趣,遂向後一靠,冷眼睨著他,懶懶道:“嗯,待她習成和你一樣的高手才許成親!回頭依然送回韓府去,省得你居心不.良,一天到晚想著占她便宜!”
齊小觀聽得要將小瓏兒送回韓府,頓時連連叫屈,“師姐你說反了吧?明明是你教出個小色.女天天想著占我便宜,怎麼就成我占她便宜了?不過也不妨,她便是回了韓府,必定還會偷偷找我……只是把你小師侄生在韓府,不知道南安侯會不會惱火……”
十一鄙夷地瞅著他,一時無言以對。
齊小觀卻已轉憂為喜,笑嘻嘻道:“嗯,也未必會惱火。若南安侯回京,第一件事必是想著娶你。等他娶了你,小瓏兒把你小師侄生在瓊華園或生在韓府,應該也沒啥區別。只是若不讓我娶她,便得煩請師姐代為照料他們母子了……”
想著師姐可能自己還沒來得及生子,便替他養育兒女,齊小觀越想越妙,樂得擊掌道:“這主意真不錯,可省我的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