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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子已裹緊傷處,在她手上系了一個細巧的結。
韓天遙道:“濟王已派人傳來口訊,午時會在西子湖畔的澄碧堂與我相見,但不會和我一起進京。一則不想招人眼目,二則……他應該打算下午去太子陵墓祭拜吧?若你午時前去,應該不會遇到他。”
濟王宋與泓雖已娶了雲皇后的姨侄女尹如薇為王妃,卻始終在尋找著朝顏郡主。十一始終避而不出,顯然是不打算和他相見了。
聽韓天遙說得妥貼周到,十一將面龐埋入掌間揉了片刻,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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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天遙的車駕剛到西子湖畔,便見那邊有人相迎,“車內可是南安侯?濟王殿下已恭候多時!”
韓天遙瞥向身畔已經空了的座位,低聲向小瓏兒道:“記得,莫向旁人提起你姐姐的事兒!”
小瓏兒連忙點頭。
韓天遙這才緩步下車,便見前方七八騎眾星捧月般拱衛著一年輕男子,正緩緩迎上前來。
那年輕男子衣著鮮明,眉目俊朗,舉手投足有種天然的英氣和貴氣,見韓天遙下車,漂亮的眼睛頓時一亮,縱身躍下馬來,快步走向韓天遙。
正是當今唯一的皇子,濟王宋與泓。
臨到近前,韓天遙正要行禮,宋與泓已走到他跟前,笑意明朗如天空晴好,伸手在他肩上重重一擊。
“南安侯,我等你很久了!”
他張臂將韓天遙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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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與泓:朝顏啊,我只是抱了抱他,沒別的意思,表誤會哈!
韓天遙:十一啊,是他抱我,我沒抱他哈!要誤會請誤會他!
陵舊夢輪迴(二)
坦白,帥氣,一語雙關的話語,恰到好處的親密,宛如久別重逢的故人,同仇敵愾的戰友,令人滿心溫暖郎。
韓天遙也不由回擁了下,低聲道:“殿下,我早該來了!”
宋與泓笑著將他放開,“於你,的確晚了些;於我,倒還不算太遲。南安侯,這天下,正等著我們一起舒展拳腳!”
韓天遙待要重新見禮時,宋與泓已拉過他道:“何必計較那些虛禮?咱們且去澄碧堂喝酒敘話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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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濟王胸懷天下,事實也是楚帝唯一的皇子,這大楚天下未來的繼承者鉲。
他勁健豪爽,英姿勃勃,論起天下大局亦是慷慨激昂,毫不掩飾的熱血雄心。
韓天遙聽他論起江南江北戰局,有滿心贊成的,也有心存異議的。
但凡韓天遙略顯出沉吟之色,宋與泓都能察覺,立時細心詢問。韓天遙將自己意見略略提起,宋與泓亦聽得極認真,直待韓天遙說完,方才與他詳加討論,既不固執己見,也不隨聲附和,顯然關心時局,熟知兵法,頗有自己見地。
於是酒未三巡,二人已自惺惺相惜,頗有一見如故之感。
待得提到施銘遠,宋與泓有片刻的沉默,隨即道:“他有母后撐腰,一時動他不得。但你放心,早晚……早晚會有那麼一天,他會付出代價!”
一直明朗的面容浮起陰霾,沉沉若拂不開的灰塵,“天遙,他不只是你的敵人,更是我的敵人,大楚的敵人!”
韓天遙試探著問道:“皇上、皇后……便這麼寵信他?”
宋與泓道:“父皇仁恕,御下寬厚,時常擔憂百姓無法安居樂業。近年來時常御體欠安,不得不倚賴這些重臣,便是覺出疏忽不到之處,也多不計較。”
這話正與聶聽嵐所述相符。
楚帝宋括安於現狀,若非迫不得已,他並不打算向北魏用兵,但也未必是對施銘遠有多滿意。宋與泓避開雲皇后不提,正說明雲皇后才是真正支持施家的那位。
宋與泓忽笑了笑,飲盡杯中酒,說道:“天遙,你知道嗎?我原來為你請的封號,是北安侯。母后說這個封號著實令大楚面上無光,父皇便將封號改作南安侯了……”
韓天遙雖有父祖蔭恩,但如無濟王這樣堅實的後盾在支持併力薦,想一舉封侯也不容易。
北安侯、南安侯,只是一字之差,卻已見得濟王與雲皇后南轅北轍的不同政見。
南渡之後,靺鞨人建立的北魏屢屢入侵,韓天遙父祖都力求迎頭痛擊,希望收復中原失地。
宋與泓盼韓天遙繼承其父祖之志,平定北方,故求封“北安侯”;而雲皇后只希望保得目前安寧,勿動刀兵,楚帝便順了皇后心意,轉而封作“南安侯”。
韓天遙明知宋與泓言外之意,低嘆一聲,說道:“聽聞當年朝顏郡主巾幗不讓鬚眉,若在一旁相勸,只怕皇上、皇后還肯聽著些。”
宋與泓不由放下酒盞,沉默片刻,方道:“我也盼她回來。可她那樣的性子,只怕不肯再回來了!到底女人家,萬事總看不穿。宋與詢去了,還有我宋與泓。她那樣待我,我都不跟她計較,她卻連個音訊都不肯留給我。”
他扶著額,眼圈竟微微的紅,“其實……只要讓我知道她還好好的就行。我就怕她會死去,或者……已經死了……”
韓天遙薄唇動了動,默默喝酒。
宋與泓豪爽開朗,卻自有心機。
朝顏郡主在他心上頗重,若韓天遙繼續追問,只怕會引他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