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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泓,泓……”她忽然間再忍耐不住,跪到他跟前,聲音尖厲得出奇,“出了什麼事?”
路過、塗風紅著眼待要上前說話,宋與泓忽然掙了掙,卻從尹如薇的懷中掙開,伸向十一的方向。
“朝……朝顏……”
他幾乎是焦灼地向她伸著手,只是雙眼全無焦點,竟已完全失去了視覺。
十一攬住他哆嗦著的身子,握住他的手,嘶啞地高聲應道:“我在,我在……泓!”
宋與泓手也抖得厲害,卻在與她五指交握時奇異地穩定下來。
兩人的手都冰冷得出奇,但掌心相觸時卻有意外的暖意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
宋與泓什麼都看不到,卻似乎什麼都看到了。
他甚至微弱地笑了笑,輕聲道:“我看到你了。我看到你們了。朝顏,與詢哥哥燙了一壺好酒,正等著我們一起踏雪賞梅。”
周圍起了風,微微地冷涼,卻捲起淺粉的落花碎瓣,紛紛揚揚撲到他們懷中。
“是,可以一起……踏雪尋梅。”
十一努力攬緊他,仿佛攬得緊了,便能拽住那年輕活躍的生命。
宋與泓便嗆咳著笑出聲來,“嗯,在一起真好。天真藍,真藍……”
大口的鮮血從口中嗆出,宋與泓卻恍若未覺。他伸出手來,指向天空,眼底仿佛有流星般異樣的光彩閃動。
十一抬頭,卻只見暮色淒緊,黑夜已如鍋蓋般沉沉地落了下來。
這天空,是漆黑的。
可宋與泓卻嗆著血,歡喜笑道:“看!天……真藍……”
他抬起的手臂重重地垂落下來。
十一整個人都僵住了。
宋與泓唇角尚有笑意,卻已永遠凝固。他的眼睛依然向上看著,不知在看向天空,還是看向十一。
也許,最後一刻已經失明的他,真的看到了。
藍天白雲下,花香馥郁里,年少的他們縱肆歡樂,無拘無束,哪怕打架打到頭破血流,依然視彼此為生命里不可或缺的親人。
那時,他們都以為,那會是永遠。
原來,永遠已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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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說後天見吧,我會努力多更些,五千字或六千字什麼的。嗯,我的心很大,手很慢……
254 瞻,四方是維(一)【5000】
“與……與泓?”
旁邊,有人蟻蚋般小心地喚,似怕真的聲音大了,會驚醒了那不知是沉睡還是沉醉的男子。
睜開的眼睛還是睜著,卻不像是醉或睡醣。
“與泓!咼”
尹如薇的聲音慘烈如厲鬼,猛地撲過去將宋與泓攬住,抱到自己懷裡,卻將十一狠狠一推。
十一神魂俱喪,竟被她推得重重撲倒在地。
路過忙上前扶起,急問道:“郡主,要不要緊?”
十一也覺不出痛來,只覺夜風卷著落花和風沙,一齊撲到臉上,涼得出奇。
她隨手在臉上一抹,竟糊了滿手的淚水。
“誰做的?誰做的?”
她僵坐於原地,幽暗的目光地盯向路過,唇邊已咬出血來。
路過低聲道:“郡主,臨近傍晚時,京城有使臣來傳旨,說……濟王謀反,賜了酒。”
酒,毒酒……
那道突如其來的聖旨,果然是衝著濟王而來!
十一透不過氣來,壓著嗓子高叫道:“你們為何不攔著?”
敢攛掇濟王造反,卻不敢為他攔下毒酒?
路過不敢看她,只哽咽道:“可……那是皇上的旨意!使臣還代皇上責問濟王,貴妃聞聲而來,是否曾與濟王勾結?暗中相見,所為又是何事?膽敢謀逆,是否因貴妃有所承諾,會以鳳衛裡應外合?話語十分嚴厲。塗兄、段兄等見狀,本待上前擒了那使臣,但濟王喝止,不許他們無禮。又道皇上好機謀,終於將他和郡主一起算計在內了!”
順著他的話中之意,十一木然地問:“皇上?我?”
路過遲疑了下,繼續道:“當然,連累郡主或鳳衛還算遠的。最要緊的是,湖州城外有大軍駐紮,這邊稍有異動,他們即刻便能提兵踏平湖州……濟王殿下大約怕再牽扯下去整個濟王府都會遭受滅頂之災,遂一口擔下所有罪名,說是自己一時糊塗,受了奸人蒙蔽,願受朝廷懲處,一切與鳳衛或王妃無關……然後便飲下了酒。”
為替宋與泓脫罪,濟王府府兵已誅除水寇,但自身也受損不淺,根本不可能與驍勇善戰的兩萬忠勇軍抗衡。
宋與泓所想的,無非是以自己的死平息此事。只要他不在了,他的親友部屬不過一團散沙,難成氣候,料得看在太后份上,應不致趕盡殺絕。
於是,十一辛苦奔波,一番心血,依然付諸東流。
這慘澹的結局依然到來,且快如閃電,令人猝不及防。
涼冷的風在呼吸間仿若利刃般刮著胸臆喉嗓間。十一喘著氣,才能壓著嗓子吃力地問:“使臣何在?”
路過道:“看濟王飲酒後便帶人離開了。那使臣的確是禮部的官員,我等也驗過,聖旨上的確蓋有皇上御印。是……皇上要濟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