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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昀怔了怔,端起茶盞來輕啜一口,秋水般的黑眸溫默掃過她,才微微笑道:“的確有些事需處置。”
他的指尖泛白,連唇色也微微地發白,卻不改從容,柔緩說道:“這些日子的確出門少了,還盼郡主別因此和我疏離。待我處置完畢,還會常去瓊華園叨擾。”
要什麼,不要什麼,他向來看得清楚。只是,這世間總有太多的要得起和要不起,卻並非只靠他努力便能擁有。
他無聲噫嘆,卻不肯流露半分異樣。
“阿昀!”
十一忽又喚他。
宋昀抬頭之際,肩上驀地一沉。
竟是十一把她的純鈞劍重重地壓到了他肩上。
他微微皺眉,“郡主!”
十一問:“沉不沉?”
“沉。”
宋昀伸手一握,竟被他握在手中。
十一鬆了手,眉眼蘊光地靜靜瞧著他。
宋昀不解,“郡主……”
十一淡淡而笑,“我們既然走到了如今的位置,該我們的負擔,已經逃不開。帝者權謀,第一要緊的,是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我等輔佐君王,亦當胸懷天下,萬民為重!”
他撫劍凝眸於她,“胸懷天下,萬民為重……”
他的眼裡從來只有她。他只想她回到當年的精彩燦亮,熠熠如星。但握著這個盛載過帝王雄心的純鈞古劍時,他胸中仿佛有豪情燃起,烈焰般灼燒開來。
十一向他踏近一步,低低道:“令堂被軟禁於西子湖畔西南方的施家別院,暫時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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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有心,我又怎可無情!後天見!
謎雁闊雲音(三)
宋昀猛地屏住呼吸,一雙黑眸緊凝於她白玉般的面龐。
十一輕笑道:“你若要救人時,憑純鈞寶劍去聯繫附近一個姓金的酒肆老闆,他會安排人手。若你不想打草驚蛇,也可伺機行.事。那別字里有鳳衛眼線,會幫你留意院內動靜。”
“你……”
“你是我朋友!我不會容得施老頭以此挾制你!”十一截住他話頭,淡粉的唇角蘊著清淺笑意,“若我不能察覺你種種異常,也枉負我們相交這許久!何況施老頭時時關注著瓊華園,我又何嘗不是時時關注著施家動靜?也想直接救出你母親,卻不知你和那老傢伙是不是另有約定,所以本打算近日和你商議過再說。窀”
宋昀捏緊純鈞劍闔著眼默然站著,呼吸有些粗濃。好一會兒,他才道:“多謝!”
十一道:“但下面的事,只能由你自己去處置了。我最近有事要出門,這一去也不知多久,未必還能幫助到你。但你有純鈞劍在手,有事求助京中鳳衛,他們必會幫忙。”
宋昀凝視著純鈞劍,問道:“你出門……是打算去找韓天遙?”
十一眸光一閃,“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宋昀道:“恍惚聽說韓天遙似乎在前線失蹤了,可能出了意外。但施相的意思,似乎不是他們下的手。”
十一屏住呼吸,“什麼時候的事?”
“大約三天前的事。”宋昀略略遲疑,方道,“我本該跟你說才是。但我並不確定他是不是故意讓我聽到,好試探我動靜。”
十一聽出他言外之意,“你認為……他試探你?他是因為防備你,才軟禁了你母親?”
這一回,宋昀沉默了更久,方抬眸看向十一,“柳兒,那日我讓畫樓傳遞消息給你,其實很小心。”
十一眉峰一挑,“施老頭知道了?”
宋昀嘆息,“計算母親被人以我的名義誆入京城的時間,他應該當晚便已知曉。”
似有毒蜂在心尖辣辣地蟄了一下,十一拈了飛刀在手,緩緩地把.玩著,“嗯,你因知曉此事,又曾將此事轉告我,刻意避嫌,連著好些日子不曾去瓊華園。但後來連在宮中相遇都刻意迴避,一則因為母親被抓,被他挾制,二則也是因為已經不敢信任我?”
所以,那日分開前,宋昀雖表白被拒,依然與她十分親近。但後來卻著實疏離,疏離到十一都有些莫名。
她雖有所察覺,只猜著是不是他思來想去心中有了隔闔。她素不喜糾纏於這些兒女情.事,遂也由得他自己思量去,只在暗中留心照應,這才察覺佟氏被囚之事。
可原來連佟氏被囚都是因為宋昀背叛施氏給十一傳遞消息的緣故!
宋昀甚至不曾否認,只溫默地笑了笑,“是我錯了,我該找機會向你問清才對。想來只是傳話之際不慎被有心人聽了去。”
可宋昀如此小心傳出的消息,若由十一那邊泄漏,這“不慎”便是一種難以原諒的過錯,可能會直接累及宋昀的前程,甚至性命。
十一細細回憶當時察看絲帕時的情形,她連自幼的侍女都已摒開,身邊只有齊小觀和小瓏兒。
齊小觀自不用說,小瓏兒也不是糊塗人,絕不可能不知輕重跟人說起此事。
路過只知有人傳來訊息,連傳來訊息的是誰都沒細問,便依著十一的安排帶一眾高手出京。
十一終究斷言道:“這消息,不可能傳自瓊華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