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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卻已聽得眉眼冷了,“阿昀,我從不記得,你是這般愛猜疑的人。償”
以他的性情,他本不該有如此重的猜疑之心,——除非他曾經做過些什麼,讓他自己無法安心。
宋昀也不答十一的話,只緩緩道:“你可以否定我所做的一切努力,但你不許離開我,絕不許……否則,我也想不出我會做出什麼來。”
他的聲音有些顫意,並不像威脅,反而有掩都掩不住的蕭索和傷心。
十一低低地咳著,目光掃向書案上一直攤開的輿形圖。
楚兵一邊向北推進,一邊的確已在有意識地防範東胡可能的進逼。但主力兵馬前往中京的步伐並未停止。
中京,除了是大楚的故都,還有十一生父的遺骨。
宋昀走到搖籃邊,將維兒露在外面的手掖入小棉被中,向宮人吩咐道:“待皇子醒了,便送福寧殿去,別讓他擾了貴妃休息。”
宮人忙應了。
宋昀正往外走時,卻聽十一說話了。
她平靜地說道:“皇上放心,我不會離開你。處理完我該處理的事,你待我的情意,我便用這一世的老死深宮相報,如何?”
宋昀驀地回頭看她,她卻已低咳著走向床邊。
銀燭高照下,鬢髮間的星星霜白灼得人眼底發澀。
明明秋高氣爽,可清宸宮裡隱隱又有不祥的血腥味在浮動。
宋昀快步離開,胸腔卻已堵得發悶。
費盡心機,塗亮自己的天空,又試圖去將她的天空塗亮,他是如此地努力。
可為何他們的天空似乎越來越灰沉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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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秋冬之際,東胡人在三峰山擊潰魏軍大部分主力,大楚亦兵分數路,奪回泌州、鄧州、均州等地,但距離中京尚遠。韓天遙、孟許國等主將等商議後決定轉道往東,先拿下蔡州、潁州,中京這個燙手山竽便留給東胡人去攻克。誰知這時朝中傳來密旨,令他們領精兵行往中京,伺機行.事。韓天遙等雖是意外,使臣卻悄悄告知,帝妃已微服前來北方,希望能看到諸將攻入中京,一雪前恥。
說的是帝妃,而不是帝後,顯然來的是宋昀和十一。
宋昀不會武藝,聞得柳貴妃病情並不穩定,一直服藥調養。
難道就為宋昀想雪恥,十一便抱病相陪?又或者,心懷天下的那個,依然是十一,宋昀盛寵,所以不惜以帝王之尊親涉險地,跟著她跑北方來了?
孟許國尚有異議,躊躇著要不要上奏本勸宋昀改變主意時,韓天遙已去點選精騎,預備前往中京了。
帝妃和諧,他這個不相干的人自然是多餘的。他只需盡一個臣子的忠誠,並不需要面見帝妃;而那兩位想來也不會願意見到他。
中京附近還在魏軍掌控之下,且還有不少實力將領正整頓兵馬馳援魏帝,可謂危機重重,宋昀等至尊至貴,自然不能前往。
那麼,他去吧!
至於能否攻下中京,其實暫時不必想得太多。
歸丘、蔡州等地還掌握在魏人手中,東胡人的鐵騎則將中京以西以北的地區踩踏得七零八落,便是重兵攻下中京,一時也難以持久。但如果能藉此哨探哨探中京附近山形地勢和各處兵馬分布狀況,也是件好事。
但東胡人的步伐顯然比預料中還要快捷。
韓天遙所率三千精騎還未趕到中京,斥侯便傳來東胡占據中京的消息。
駐紮下兵馬,韓天遙便走到天清寺外的高台上,按著龍淵劍向西北方向眺望。
身後,趙池正低聲向他稟報:“魏帝御駕親征,中京百姓都期望他能打幾個大勝仗呢,誰知連著大敗,如今潰不成軍,也不知逃往哪裡去了。”
韓天遙低嘆道:“算他逃離方位,應該渡過河水,前往歸丘去了。歸丘自古便是東部重鎮,平時商賈雲集,戰時兵家必爭。當日高宗皇帝從魏人追擊中逃脫,便是在歸丘即位為帝,後來渡過江水,在江南延續了咱們大楚國祚。如今這位楚帝若不曾糊塗到家,應該會先在那裡落腳。”
趙池道:“他逃得快,可惜苦了城裡那些百姓!噢,似乎皇家那些金枝玉葉更慘。左丞相崔力逼著兩宮皇太后降了東胡人,魏國皇宮和諸皇親權臣的府第金珠財寶被搜羅一空,連崔力自己家都被洗劫得乾乾淨淨,嬌妻美妾全成了東胡人的胯下玩物。今日得到消息,東胡人已將皇室宗親和宮中后妃公主們五百餘人押往東胡都城。不過……應該有許多人無法活著走到那裡了……”
韓天遙鼻中仿若有血戰和屠殺後的腐屍氣息飄拂,低低一聲喟嘆,“東胡人的手段,不會比魏人仁慈。”
趙池道:“為安定民心,東胡人沒在城裡處置他們;但昨天一出城,就把魏國所有皇族男子全部砍殺於路邊,而那些尊貴的后妃公主們……成了東胡人的獎賞,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輪.暴……據說很多女人沒能捱到今天早上。想想那些金枝玉葉幾時受過這種凌虐?不少公主還沒成年呢,著實殘忍!估計這一路上日子都不會好過,不知有幾個能活到東胡都城。”
韓天遙道:“你可知他們殘害魏國宗室的地方是哪裡?”
趙池怔了怔,“只聽說東胡主帥束循在出城不遠的地方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