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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來冷峻,卻很少會給人這種冰寒徹骨的感覺。他雙眸幽黑如深井,沉默地看著對麵粉雕玉琢般的一雙璧人說笑著走來,並看不出井底的波瀾。
宋昀最先回過神來,攜十一踱到大道,笑道:“南安侯怎麼站在外面?”
他幾乎已走到韓天遙跟前,韓天遙的眼睫才倏地一眨,迅速收回目光,退後一步行禮。
“臣,拜見皇上,貴妃娘娘!”
君臣之禮,並無錯訛。
除了拜宋昀,還得拜十一,他曾經的十一。
他的手按於冷硬的青石路面,手背上有青筋在跳動。
恍惚,又是那日山間,是誰笑意明媚卻出語如冰,“不懂禮數就算了!我便不信,改日在朝堂之上、眾臣之前,你還敢不拜!”
終於,一切如她所願。
一切如她所願。
他深深地吸氣,待宋昀扶起他時,神色已愈發沉靜,再無半分異色。
既已了斷徹底,再怎樣深入骨髓的刺,他也得自行設法拔.出。
願賭服輸,痛徹心肺自然也是他一個人的事。
但都會過去,一切都會過去。
沒有人會是誰的全世界,除了他自己。
再度掃過十一面容時,他的唇角甚至揚起一抹譏嘲的冷笑。
十一併不迴避,甚至正抱著肩懶散地打量他,似在欣賞他與眾不同的峻烈之氣。
宋昀更是一慣的雅淡溫潤,含笑問道:“雖說不下雪了,外面到底冷。怎麼不進去?”
明明是雲太后相召,便是此時雲太后有事,也可到門內候著,斷沒有站到殿外大路上等著的道理。
韓天遙向殿內望了一眼,“臣……不大方便繼續留著,故而避了出來。”
宋昀聽他口吻,似乎是和雲太后說話時臨時避了出來,不覺皺眉。
此時,他們終於也聽得殿中傳來雲太后的斥責聲。
宋昀微微變色,鬆開攜著十一的手,快步向內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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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 梅,雪影素心(四)
他聞得雲太后召見韓天遙,明知為著何事,遂先遣謝璃華過來請安,順便探探動靜,自己則到清宸宮約了十一同來。
瞧這模樣,當是謝璃華的玲瓏妙語也不曾解去雲太后的怒意,竟當著韓天遙的面發作了圍。
韓天遙不欲令皇后尷尬,自然避開為妥。可雲太后相召之事尚未問完,他便只能在外相候了。
十一揉了揉不知為何突突突疼痛起來的太陽穴,舉步隨宋昀入內,正待與韓天遙擦肩走過,韓天遙忽一伸手,似又想拉她。
十一便不只太陽穴疼,連胸口都悶悶地疼起來羿。
剛要冷冷橫過去一眼,卻見韓天遙的手已經縮了回去。
她輕輕鬆鬆走了過去。
回頭看時,他似根本不曾動彈過,依然沉默地斂著手,如一株冷冷的孤松峭立,不合時宜地將周圍的陽光都凍作了清寒的冷霜。
願賭服輸,果然還算是個男人。
十一笑了笑,若無其事地繼續向前走。
陽光真的很好。
那樣的明亮,折射著黃色琉璃瓦上炫白的積雪,刺刺地扎著眼,讓她一時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
走到階前,她趔趄了下,嚇得殿外迎候的小太監腿都軟了,急忙上前挽扶。
十一擺擺手,自己上了階,卻又走得很穩當。
小太監拭著驚出的汗,轉頭看向背對他們站著的南安侯,一時便有些疑惑。
那個像樹一樣“長”在那裡的男子,剛剛真的伸出過手,打算攔住貴妃娘娘?
一定是他看錯了吧?
小太監揉揉眼,繼續垂手侍立於宮門,期待自己有一天能有南安侯那樣的氣度,即便不聲不響站成一顆樹,也能有種高徹冷峻的風采。
他自然不會曉得,那個冷硬得像石雕、像樹木的男子,其實也不過是尋常的血肉之軀。
一呼一吸間,都似有斷裂的冰棱猙獰刮過,痛意如此尖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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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昀匆匆步向殿內時,正聽雲太后在怒斥道:“素常看你還算懂事,總以為和你那舅舅到底不一樣,凡事知道些輕重,不想如此不賢!你舅舅要任用那兩個雜碎為將,當我不知他在打什麼主意!如今他比皇帝還少什麼?無非那點兵權!如今把腦筋動到那上面,真可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謝璃華跪在下方,叩首道:“母后明鑑,兒臣既嫁入皇家,心心念念,必以皇上為先。舅舅任命將領之事,兒臣並不知情。若皇上不願任那二人為將,兒臣勸說舅舅改了主意便是。”
雲太后怒道:“皇上願不願,還不是聽你們攛掇的?本就是個面軟心慈的,只顧念著扶立之情、念著夫妻之情,這是準備將大楚的江山拱手送人嗎?最可惡的,居然調唆顏兒跟著胡鬧,一個個都昏了頭了?”
謝璃華強忍著淚不肯失態,只哽咽道:“兒臣不敢!兒臣不敢!皇上更是一心只為江山社稷著想,怎會拿江山去報恩?”
雲太后啐道:“不敢嗎?我怎麼瞧著,就沒你和你舅舅不敢的事兒?”
宋昀連忙奔入殿中,叩首行禮道:“母后息怒!母后息怒!任命范成、莫則為將之事,施相的確曾與兒臣商議,但此事璃華並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