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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天遙……
她驀地頭疼,連心口都被扯著般疼著,冷下臉向劇兒道:“去拿酒!”
劇兒哪有那個膽違拗她,連忙應了,先將一壺酒送來時,齊小觀劈面奪過,聲音也冷了下來,“師姐,便是你喝再多酒,明天還是得入宮,冊妃還是勢在必行!莫不是你想喝得醉醺醺被抬入宮去?”
“明天入宮?有事?”
“明天是你生辰,太后在仁明殿設了家宴,讓你去過去一起用午膳,必定打算定下你終身之事。郭原昨天就過來通知過了,皇上不顧新婚兩次過來,必定也是想探探你的想法……當然現在不用探了,這時候你也沒法出去拉個男人便說是你夫婿了……”
夜來的風吹到尚有汗意的身子,十一打了個寒噤,“明天我生辰?今天不是十六么?”
齊小觀瞅著她,一時無語。
劇兒終於也看不過去了,怯怯道:“郡主,你醉了兩天,皇上也看了你兩次……今天是十七了……不對,再隔半個時辰便是子時,六月十八了!”
齊小觀嘆道:“小瓏兒晚上又咳得厲害了,師姐你也別添亂了,吃些茶點便睡去吧!或者……可以細想想,明天怎麼和太后說,將冊妃之事拖延一陣。”
“六月十八,還有半個時辰……”
十一恍若沒聽到齊小觀的話,只是看向窗外。
狸花貓正豎著竹節般的尾巴從窗欞邊走過,棕黃的皮毛被月光鍍了層薄薄的銀邊,原本傲氣凌人的姿態,便莫名地多出幾分清冷。
十一眼眶一熱,卻“呵”地笑出聲來,“小觀,其實……花花比我們活得容易呢!只要它放棄吃魚,想和誰私奔,便能和誰私奔去。”
齊小觀怔了怔。
劇兒已不由張大嘴巴,“郡主想和誰私奔?”
話出口,她才覺這話太僭越了,忙掩住嘴。
“我倒想私奔,可惜沒有可以私奔的人……”十一渾不在意,顧自披衣下.床,“去打水來,我要洗漱更衣,預備出門。”
劇兒一駭,“這時候去哪裡?”
十一走到銅鏡看,拍了拍自己臉上的傷疤,懶洋洋道:“約了個人,十七晚上見。這會兒……應該走了吧?不妨,我一個人走走,散散酒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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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雁湖。
瑤空萬里,月灑銀波。一江明月碧琉璃,風光如畫。
十一走到往年的那叢芙蓉邊,笑著向它們問好,“又快到你們的花開時節了……謝了還能重來,可曉得你們很幸福?”
有的人逝去,再不能生還;有的人離開,再不能回來。若能再來一次,不知會少錯過多少,多收穫多少。
最可惜,年年歲歲,花月相似人不同。人老月未老,鬢衰花顏在。
十一搖頭輕嘆,不疾不緩走向那邊眺台。
月色極好,她已看到了那邊的畫舫。
檐角的燈籠尚亮著,映住燈籠上一對鳳凰,仰首振翅,似欲飛去,——終飛不開那方寸之地。
又或者,只是留戀那裡明亮熱烈的燭光,不願奔往那廣袤卻清冷的月色。
畫舫內漆黑一片,並無燭光,更看不到人影。
算來此時已過子正,算是六月十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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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信就失信,也沒什麼了不得。明天見!
222 念,花明如繡(二)
她答應六月十七晚間給他答覆,不料竟失信了。
不過失信就失信,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
她淡淡一笑,拂了拂被風吹開的薄羅素衫,轉身便往回走,正見芙蓉邊慌慌張張奔出一人。
“見過郡主……郡主!窠”
十一頓身,便認出是自己部屬。
那日.她約了韓天遙,便吩咐雁山安排一名鳳衛在這邊候著,若韓天遙到來,便先引入畫舫等著。
如今這鳳衛正紅著臉道:“屬下見時辰已晚,以為郡主不會來了,所以在附近走了走,不想竟誤了迎候郡主,屬下失職,請郡主處罰!”
十一笑了笑,“不怪你,是我來晚了!不早了,你回去歇著吧!”
鳳衛應了,正要走時,卻又納悶地看向十一,“郡主不去見見南安侯?”
十一怔住,“他還沒走?”
“……”
鳳衛看向她身後。
十一轉過身,正見那邊畫舫微晃,一個修長的身影踏上眺台。
黑衫黑髮,衣角隨風,他似月色下的一抹剪影,卻清晰得宛若刀鑿斧刻,於無聲間銘於心口。
十一便不由地笑起來,眼角卻有熱意涌.出。
她向他走去。
韓天遙黑眸深深,只凝注於她身上,似再看不到其他。
直到十一快到近前,他才猛地蹌踉幾步,衝上前將她擁住,擁緊。
“十……十一……”
他斷續地低喊,嗓子裡悶著難以掩飾的哽咽聲。
十一啞啞地笑道:“對不起,來晚了!”
韓天遙不答,一低頭,溫熱顫抖的唇碰上她的額,輕輕印上,然後是鼻翼,然後謹慎地看著她,手指將她隨風飄來的長髮拂開,輕觸她嫣然如花瓣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