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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章,此恨無數 (六)

    不知誰走漏了消息,皇上為匡太妃所傷,這件事對大晉朝上下來說是一大震驚。

    御書房內擠滿了御醫,御書房外站立著滿朝文武,還有聞訊趕來的表達關心的太妃們,喋喋不休地議論著,匡丞相更是長跪不起。太監、宮女在宮中穿梭個不停,個個臉色驚惶。

    “唉,都是當今皇上太仁義,念著往日情份,太寵匡太妃,她才有恃無恐,犯下這等罪行。”大臣中一位飄了眼神色凝重的匡丞相,冷笑道。

    “可不是,其他太妃都居在後宮深處,安分守已的生活,就唯獨她還居在同心閣。受了這等恩惠,應有顆感恩的心,偏偏還恩將仇報,要是皇上有個三長二短,她死都來不及。這樣的禍水,真令人不寒而怵啊!”

    “嗯,可能也不僅僅是仗著皇上恩寵吧,她也許以為某些人是晉朝的功臣,她才敢如此放肆。”

    “啊!”所有的大臣全屏住了呼吸,不敢接話。

    匡丞相,兩朝首輔,一直對朝庭忠心耿耿,說實話,很少存些私心,而且唯一的愛女受到那樣的對待,他仍堅持為國效力。這樣的一番話實在有失公道,稍有些修為的大臣無法響應那樣的結論。

    匡丞相似未聞此言,神色依然,一動不動地跪著。

    人群中一雙蒼老的雙眸興奮地看著這一切,瞧瞧無人注意,佯裝忙碌,掉頭而去。

    “看,有御醫出來了。”誰驚呼一聲。

    一位年輕的御醫托著醫盤從御書房走了出來,所有人的全圍了上去,匡丞相也情不自禁地抬起頭,看向這裡。

    “皇上醒了嗎?”

    “皇上他沒有什麼事吧?”

    御醫嘆息地搖搖頭,“唉,不好說。”推開人叢,急匆匆地跑開了。

    大臣們面面相覷,搞不清此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皇上有旨,宣匡丞相晉見。”突然,一位小太監衝出來,大聲叫道。

    “啊,皇上醒啦,皇上醒啦!”大臣們臉露喜色,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匡丞相木木地仍跪著。

    幾位平時極為敬重的大臣上前扶起他,“丞相,皇上要見你呢,你快進去呀!”

    “哦!”他沙啞著嗓音,眼含熱淚,“皇上他真的醒了嗎?”

    “是啊,公公在等你呢,丞相。”

    他激動地閉上眼,雙手高舉,高聲大喊,“蒼天有眼啦!”兩行老淚順著面頰沽沽流下。

    “沈公公,現在是什麼時辰?”司馬曄大張著雙眼,看著帳頂。頭暈暈的,眼睛有點脹,御醫用鹽水洗了一遍又一遍,但沒什麼起色。

    “皇上,今日是大年初七,是人之日,現在是正午時分,外面太陽好著呢,這一年,大晉朝的子民一定會多福多壽。”沈公公哆嗦著雙唇,絮絮叨叨地說著,眼中淚水狂奔。

    “真好!”司馬曄淡淡一笑。

    一位頭髮斑白的御醫端坐在床側,凝神診脈,一會點頭一會搖頭。

    “怎樣?”沈公公輕聲問。

    “眼睛沒有問題,身子還是有些前陣的寒熱,另外有些若隱若現的脈相,暫時還診不出。皇上,你其他地方有些什麼異常嗎?”御醫雙眉緊鎖,恭恭敬敬地問道。

    “沒有,朕覺得和從前差不多。”他緩緩坐起,手在半空中劃拉一下,拿過墊子,放在身後,眼神直直地看著前方。

    “嗯,那就繼續服些去寒症的藥,還有皇上身子虛弱,要多進飲食,才能早日康復。”御醫站起身,收拾藥箱。

    “你半日便來診治一次,不要疏忽大意。”沈公公有些不放心,叮囑著。

    “下官明白。”

    一屋的御醫徐徐退了出去,屋中終於清靜下來,司馬華長舒一口氣,略顯蒼白的俊容有些憂傷。

    “公公,匡太妃現在哪?”

    “應該被收押在太理寺的牢中。”沈公公想到匡太妃,怒意仍未消。

    “唉,是朕不小心摔著的,幹嗎和她過不去?喚丞相進來吧!”

    “皇上,你太包容她了,這樣下去,下次如果再有什麼,老奴該怎麼辦呢?”

    “這世上少了誰,都一樣日升月落。朕要有什麼,你繼續象從前一般過啊。呵,玩笑啦,朕命大呢,一次次脫離險情,你看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去吧,讓丞相進來,他一定嚇壞了,唉,那麼大年紀的人,還要受此驚嚇。”

    沈公公無奈地看了眼司馬曄,嘆口氣,打開門。

    “皇上,你懲治老臣吧!老臣教女無方,讓皇上受這樣的傷害,老臣欲以死謝罪。”匡丞相一跨進寢室,雙膝跪倒,大哭不止。

    司馬曄仍定定地凝視著前方,輕笑道:“丞相太言重,此事怪不得太妃,你們都誤會了,是朕自已不注意。現在沒事啦,丞相不要自責。沈公公,你扶丞相起來吧!”

    “皇上真的都好了!”匡丞相不放心地看著他。

    “嗯,丞相,經過這事,太妃心中一定也不好受,朕本想讓她回匡府住些日子,但想想,過些時日吧!朕想把太妃送去與西土來的羅什高僧住一處,太妃心結很重,讓高僧開導開導她,可好?”

    “皇上,你對太妃太好了!”匡丞相感動地直抹淚,“上次回府,她很少講話,與從前相比,象換了個人,老臣和她娘親為此事一直愁悶著,尋思如何勸解她。皇上這個主張不錯,讓她聽聽講經,也許能早日敞開心懷。”

    “太妃她經歷了太多,有點異常也是能理解的,丞相和夫人要多多關愛她,給她溫暖。朕能為她做的事有限,以後你們不必太限規矩,可以常到宮中陪陪她。在親情的撫慰下,許多事是可以遺忘的。”

    “老臣代內人多謝皇上的體貼。”匡丞相感慨地輕嘆,當今皇上實在有仁有德,如此呵護似畫,也算情意兩全。

    “丞相,外面大臣們都在吧,你代朕傳旨讓他們都回去休息,明日早朝照舊。”

    “好!”

    本以為會掀起一場軒然大波,沒想到浪很高,落下卻無聲無息。有人失落,有人歡喜,有人茫然,有人嘆息,皇宮又悄悄迎來了暮色四重。

    “皇上,要熱茶嗎?”沈公公湊近錦帳,幫司馬曄掖好被。自眾人散去後,他就保持這個坐姿一直到現在。

    “公公,從此以後,朕應該不欠著她什麼了。”司馬曄幽幽嘆了口氣,臉上閃過一絲痛楚。

    “皇上,你從來就沒有欠她什麼,”跟隨多年,他話意未挑明,但也懂他要說的是什麼,“命中注定的一切,誰都無力反抗,那十年,皇上受的痛不比她輕。”

    “呵,這話千姿也講過。以前,朕遇到事情,想不開時,千姿只幾句俏言戲語,就會讓朕心情飛揚,可惜,這樣的時候不會再有了。”他緩緩地側過臉,眼神空洞。

    “皇上不要放棄,孔綜他們仍在努力尋找呢,天地說大就大,說小就小,也許說不定在哪條陋巷就能與季小姐相遇呢!”

    “找著又如何?她若想回,早就回來了。呵,何況現在……”他停下,苦笑一聲,仰倒在枕頭上,眼中默默注滿淚水。

    “皇上!”沈公公探過身,不安地凝望著他。

    “飛鴿傳書,讓孔綜他們回洛陽吧!”他幽幽閉上眼。

    “為什麼?”

    “就是千姿回來,朕現在也配不上她了。”絕望的淚水布滿臉腮,把一邊的枕頭也沾濕了。

    “皇上,這話什麼意思?”沈公公驚恐地抓住他的手,身子微顫。

    “公公,朕瞎了!”

    (這章寫得心酸酸的,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為司馬曄博大的胸懷,他對千姿的深愛,對似畫真心的謙讓和無私的關懷,因為無緣,也許不能愛一個人,但真摯的關心也讓人感動。可惜太多的人做不到這一點,分手後便是仇人了,唉!

    有個想法,笛兒想問下大家的意見,<寒宮柔妃>的第二部:微雨落花,已修改好,再過一陣,要上傳了,笛兒想放到別的書站,親們有什麼意見,給笛兒留言。)

    第七十章,誰共憔悴? (一)

    茫茫糙原,碧糙如茵,每一處都是四處飄移的帳房,但在糙原的中心,卻有一座寺院,那是放牧人神聖的殿堂。經杆林立,經石累累,七色的印有經文的風馬旗和彩繪著佛像的幡布獵獵飄蕩。

    正是傍晚,夕陽拉長了地上的陰影,依著山勢錯落高低的寺院和一片片碉房看上去是傾斜的。遠處的平地上,在森林和糙原緊挨著的地方,稀稀疏疏扎著一些黑色的牛毛帳房和白色的布帳房。六色真言的彩色旗幟花邊一樣裝飾在帳房的四周。炊煙從房頂升上去,風一吹就和雲彩纏繞在一起。雲很低很低,象和林木森然的山坡蹭著。

    一位身著漢服的清瘦男子掀開帳門,眉頭緊鎖地沿著一條剛踩出的小徑慢走著。一會,帳門又被猛烈地掀開,一個身高體壯的黑黑男子追了上來。

    “孔先生,信上到底說了什麼?”石磊急燥地直撓頭,無視夕陽碧糙映斜陽的美景。

    “皇上催我們回洛陽。”孔綜慢悠悠地說。

    “哦,怪不得你讓隨從收拾行李。啊,離洛陽二年多了,終於可以回去了,雖然沒有尋到季小姐,但眼福卻不淺。”石磊憨厚地一笑,甩甩胳膊,“人啊,不管走多遠走多久,不由自主還是會想家。孔先生,你呢?”

    孔綜心煩地搖搖頭,“怪異啊,怪異啊!”

    “什麼怪異?”

    “以往皇上都是催著問有沒有消息,明明我們還沒有尋著季小姐,他為何要催著回去呢?而且是一月之內來了三封書信。”

    不安的氣息在接到第一封書信時,就籠罩在他的心。當時他們走遍大江南北,初到糙原,他特意寫了封回執給沈公公,悄問緣由,沈公公回了六個字“一言難盡,回吧!”他非常訝異,那語氣間透著許多無奈和悲傷。

    既然來到糙原,他也就順便走訪了附近幾個小鎮,仍是一點結果都沒有。

    隔了十日,皇上第二封書信又到。他不敢停留,著手隨從準備出發。誰知幾匹馬不知是水土不服還是留戀糙原,居然嘔吐不止,他們又只得尋找牧醫,停留了幾日。

    可能是接不到他出發的回信,第三封書信又到了,這次是沈公公寫的,信中是白髮老人揮不去的擔憂和無助,他立刻就意識到洛陽一定發生了什麼。可為何沈公公沒有道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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