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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定了定神,這突然而至的想法讓她有些惱怒。她如今是他的庶母,哈,很特別的身份,她怎麼還在往事裡徘徊呢?他現在好尊重她這位老人家,眯細眼,立在原地目送,直到那身子沒入園子深處。
痛不比她淺?好動人的說辭,他正當芳華,想要什麼沒有,而她一生就這樣了。
司馬家沒一個好人,無論是司馬炎還是司馬曄,帶給她都是沒頂的災難,他們都該不得好死,她低聲咒道。好象還有一位,聽說現在瘋了,她這位庶母,不應去看望一下嗎?
那位前太子,曾經對她的“照顧”可不小哦!
殺父之痛,但到底是有血緣的親兄弟,司馬曄都沒捨得殺他,呵,怎麼說,她是一個外人,他們卻是家人。
什麼樣的輝煌和光華,都不會永恆的,她不介意委屈自已做個觀眾。
“落痕,找二盤點心,咱們看看二王子去。”
(親們說前幾章寫得有些粗劣,笛兒決定回看下,稍稍修改。晚上繼續更新,親們不催哦!)
第六十五章,此恨無數 (二)
御花園,小木屋的柵欄前,木納的侍衛摸摸帽沿上的須帶,臉色為難,“娘娘,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靠近二王子。”
“本宮只是看望,送兩盆點心,並不靠近。”匡似畫漠然地掃了侍衛一眼,沒有一絲退讓的意思。
“這……”侍衛們相互看了一眼,聽說當今皇上特尊重這位太妃娘娘,不敢得罪,“那娘娘就在柵欄外看看便行,二王子不比從前,娘娘太近,怕傷著你的身子。”
“嗯,無妨,你們退遠一點,本宮不進去,呆著這裡。”
雪下得有些大,木屋的院子外已鋪滿了,幾棵單薄的枝條上飄著幾片殘葉,在風中可憐兮兮地淺喘著。
木屋的門關得緊緊的,在柵欄外看不見裡面的動靜。匡似畫也不急,讓落痕把兩盆點心從柵欄的fèng里塞進去,氣定神閒地站著。
許久,門“吱”一聲開了,司馬衷伸了個懶腰,搓搓手走了出來。
雖頭髮蓬亂,但在陡見到匡似畫時,那迅速掠過的目光,匡似畫心抖索了下,那不是痴呆人的眼神。
“落痕,你去侍衛那邊站著。”她故作冷靜,平和地看著司馬衷露出一臉傻笑,向她晃悠著過來。
落痕不解地愣了一下,聽話地退到遠處。
“你讓小王等得太久了,美人。”司馬衷正對著她,她的身子遮住他的神情,遠處的人什麼也看不清。他壞壞地一擠眼,曖昧地一笑,神色清明。
“你沒有瘋?”匡似畫咬牙切齒地問。
他輕輕點頭,“嗯,小王當然不會瘋,美人,你不會去告密吧!唉,美人,這兩年,你可不如從前水靈,是因為少了小王的親撫嗎?說實話,小王在這裡還真有點想你。這裡吃得好睡得好,唯獨就是沒有美人在懷。”
“你這無恥的敗類,做了階下囚,還敢胡言亂語。”匡似畫氣急地瞪著他,心中恨不能上前痛快地咬她幾口。
“咦,美人,你怎麼能這樣罵我?我們好歹也曾有過肌膚之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們倆也有過多次共枕眠,那要幾千年才能修來呀,你可不要亂咒小王。美人,司馬曄對你好嗎?有沒有象小王那樣愛撫你?”
“啪!”匡似畫迎面就是兩掌,眼中噴出兩束火光,“你以為人人都象你那麼禽獸不如嗎?”
司馬衷笑笑,也不惱怒,“呵,禽獸不如,嗯,你想這樣講,小王也無所謂,只要你不被小王說到痛處就行。司馬曄並不算君子,而是你這殘花敗柳,先是父皇,然後小王,還有那個莫名其妙跑出來的稽紹,三個男人玩下來,你再傾城傾國,他也不會要了。如果你冰清玉潔的,他不娶你嗎?”
“你……你這小人……一切還不是你們害的。”匡似畫氣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幹瞪著。
“害?害你的人是司馬炎,他色膽包天,但後來小王是為你動心,可你為何要戀上稽紹呢?唉,其實一切都是司馬曄的詭計,他為了得天下,先鼓動小王弒君,
然後道貌岸然地充救世主,逼小王放棄一切,他順利登上皇位。他為了不讓你丟了皇家的臉面,默示手下殺了稽紹,現在假仁假義地待你不錯,讓天下人都讚嘆他的雅度,就如他不殺小王一般,我們這些人對他已無障眼,養著就養著吧!”
司馬衷臉上唉聲嘆氣,眼卻偷偷注意著匡似畫,她神色變得冷獰起來。
“他這個局布了十年,我們都只是局裡的一枚棋子,如果他當初在意你,早早把你接了走,不就什麼都不會發生嗎?你現在就是至尊無上的皇后娘娘,而不是如今落魄的匡太妃。聽說他在匈奴只呆了一年,早就回到晉朝從商,沒幾年,便賺了半個晉朝,他是有能力給你一片天的,可他為了布局,硬是棄你不顧。說小王沒人性,他才真是最最沒人性的傢伙。”
司馬衷繼續煸風點火。
匡似畫臉色越來越難看,胸急促地起伏著,臉上一陣紅一陣青。
“如今,他呼風喚雨,想要什麼招之即來,而我們呢,小王為了苟活,成了個瘋子,你呢,本來你能和稽大人舉案齊眉,隱居桃源,做對快樂神仙,如今也只是孤身一人。今生已矣,唉!美人,你想不想改變一下這種狀況?”他摸不透她的心思,試探著問。
匡似畫鐵青的臉浮出一絲嘲笑,定定地著司馬衷,把他看得心中毛毛的,“你想讓我幫你嗎?哈,你講這麼多,就是這樣的目的吧!告訴你,你少來,我不會上你當的,不管是司馬曄,還是你司馬衷,都不值得我多瞧一眼,你們這些人無須我來報應,蒼天有眼的。”
“你……這傻女人。”司馬衷有些惱羞成怒,“真是不識好歹,你幫了我,日後有你的榮華富貴,小王把你納入後宮,會專寵你,不會讓你夜夜獨眠的。”
“免了,我不稀罕。二王子,繼續做你的千秋大夢吧,我就不打擾了。”一臉木然掃了他氣得變形的臉,轉身而去。
“回來,笨瓜!”司馬衷跺腳嘶喊,怕侍衛看出異樣,動作又不敢太明顯。匡似畫似未聞,頭也不回,喚過落痕,走遠了。
司馬衷沮喪地低下頭,失望地走進木屋。
“啪,啪!”木屋內一直觀望的宋公公輕拍雙手,“王子好口才。”
“好個鬼,她就沒上當,說不定還會去告密。”司馬衷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等了她兩年,才等到了她,一點收穫都沒有。
“錯也,錯也!”宋公公媚笑著湊上前,“她不希望你目的得逞,當然也不會希望司馬曄很好,她會沉默,冷眼旁觀。但二王子,你不要灰心,你今日這番話,如一石激起千重浪,她此刻心中必翻江倒海。呵,老奴想呀,匡娘娘現在對司馬曄不僅昔日情份全無,而且恨不會只一點。說來,她還挺重情義,這二年她居然忍下來了。”
“對呀,一個女子對著昔日的戀人不能相愛,那種絕望的無奈會讓她發瘋的,娘也是女人,明白這些道理。”胡妃笑著從內室出來。
“真的?”司馬衷不由喜出望外,“那麼說小王今日沒有白說了。”
“我的二王子,你當然沒有,但她能起多大作用,也說不上。”
“去,你幫小王揉一下,又揍下。”
“呵,二王子,你要充滿信心哦,你可知司馬曄染上寒疾,都吐血啦!這些日病倒在床,御醫們呆在御書房會診呢!御膳房還特地開了個小灶,專門做他的藥膳呢!”
“哈哈,報應來了。”司馬衷開心得手舞足蹈。
“老奴尋思著,藥膳也是藥,再加點別的,可能藥效會更高。”宋公公陰陰陽怪氣地笑著說。
“對哦,對哦,公公太英明了。”
“你們當御醫都是吃乾飯的嗎?”胡妃鎮定地說。
“娘娘,這個老奴早想到了,老奴剛好負責皇上的藥膳,娘娘放心,老奴侍候人慣了,放多少能不落痕跡,老奴心中有譜。”
胡妃和司馬衷愕然地瞪大眼,張大嘴,直直地看著他,背後陣陣發涼,不知從前他可曾也這樣對待他們?
“不相信老奴?”宋公公有些急了。
“信,信!”胡妃點頭,“公公來的時間有些長了,快回吧!我和衷兒全依賴公公,公公請小心。”
“嗯嗯!娘娘可要有耐心,咱們圖細水長流,這事急不來。”
“一切都聽公公的,公公慢走!”胡妃含笑卻疏離地說,宋公公有些失落地起身,開門而去。
聽到柵欄的落鎖聲,胡妃臉色一正,“衷兒,以後少在宋公公面前提長短,他這事成功也罷,也是失敗了,我們一樣會跟著送命。他膽子太大太可怕。”
“是啊,娘親,孩兒想著他侍候了十多年,越想越後怕。”
“所以,防人之心一定要有。”
“嗯!那咱們還用他嗎?”
“當然用,這樣的狗奴才,不用他,他會傷心的。”胡妃薄唇勾起一抹陰冷的笑意,眼中閃出獰光,“司馬曄現在一定很後悔當初沒有重用他吧,哈!”
天黑了,雪光把室內映得瑩白,匡似然木木地坐著,一動不動。
“娘娘,需要點燈嗎?”落痕躡手躡腳地走進來,輕聲問。
“不要,你出去,我要靜一靜。”匡似畫面無表情地回答。
落痕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沒有作聲,又悄悄退了出來。門外,正碰見御膳房送晚膳的宮女走進閣內,她輕輕搖搖手,宮女把食盒放下,小聲問,“又鬧彆扭了嗎?”
落痕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拉著她走到蓮池邊,輕怨道:“也不知怎麼了,悶聲坐著,一言不發。”
“唉,”宮女同情地嘆了口氣,“她一個丞相千金,也和咱們一樣,要在這宮中枯老。”
“是她自已選擇的。”落痕靜默半響,嘀咕道。
“真的,她有機會出宮嗎?”宮女眼中露出羨慕。
“嗯,皇上恩允她回丞相府,但她不願。”
“落痕姐,說到皇上呀,宮中都在傳,皇上至今未婚,是在等一個人。那個人很美很聰明,是皇上在金陵時認識的,皇上深愛著她,但因為她還小,皇上空了整個後宮,只為等她長大,哇,聽得我都想流淚,皇上真的太痴情了,要是我是那個女子,會幸福得死掉的。”宮女雙手合十,誇張地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