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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有呀!”

    “聽說洛陽明晚有燈會,你能不能陪我逛逛,我不想要石磊陪,他看我象看著一個囚犯。”

    “明天是什麼日子嗎?”

    “中秋呀!”

    “啊,中秋啦!我很多年沒有過中秋了。”他黯然站起身,抬眼看天,天空灰濛濛的。“唉,久遠的事啦!”宮中的中秋一向很熱鬧,扎花燈,祭月神,輕歌漫舞,絲竹輕吟,那時都是娘打理一切。

    他煩燥得晃著頭,不想,越想心便如充血般的疼痛。“千姿想如何就如何吧,大哥會好好陪你的。”

    “嗯,可是我好擔心明晚沒有月亮哦!”小臉擔憂地皺著。

    “放心,就是沒有,大哥也送你一輪圓月。”象是要填補心中一個深洞,他急聲承諾。

    她笑,一絲細微的憂傷。

    第三十五章,月缺如泣 下

    今夜無月,黑雲密布,壓得很低,風中夾著水氣,嗅一下,就可嗅到雨意,偏天卻硬撐著,從下午時分到傍晚,硬是沒落下一滴雨。

    洛陽城的人到不在意有沒有月,沿街燈火照天,薰香陣陣的河畔人來人住,小孩子的追鬧嬉戲聲不比大人行酒令的喧譁聲累多少,滾沸的鬧雜聲響徹夜空,開心的是分散在四方的家人紛紛回巢,至於那輪明月高掛還是躲藏,不打緊。

    各家店鋪早早就把各自準備已久的彩燈掛上,順便還做了雨罩,就是下雨,也不會影響賞燈,行人如cháo,笑語紛紛,通常這樣的喧囂會掛續到夜盡天曉。

    馬曄沒有食言,讓人做了個大大的圓月燈,天傍黑,就掛在季千姿的窗前。她傻站在燈前許久,似笑非笑。簡單用了點晚飯,便催著馬曄出門。

    作為太子,中秋時便是坐在高台上,美其名曰:與民同樂,其實自已和一盞彩燈的命運差不多,他沒有過這樣擠在人群中,被推搡著、笑鬧著,一步步移動,欣賞著彩燈。

    季千姿常年住在深山,更沒有這種感覺。

    他新奇,她更新奇。

    馬曄買了盞鯉魚燈讓她提著,手臂半擁著她,怕她被人cháo擠散。石磊、錢衛和孔綜還有幾位夥計遠遠地跟著身後,不緊不慢保持一點距離。

    她看不出特別興奮,就一雙眼忙不迭地到處張看,很少講話,偶爾指指一盞特別的燈,讓馬曄同看。

    馬曄看她比看燈多,在人群中,她更顯得分外清靈與脫俗,臉上淡淡的笑意,如一股神奇的力量,總令他忍不住看了又看。

    “公子。”因謹慎而壓低的厚嗓,衝破人陣遙遙傳來。

    全憑感覺,馬曄知道這記叫喚是為提醒。他沒有費神回身,左右張望,清楚看見通向河岸彼端的拱橋上,站著身著便裝的稽紹、司馬炎還有匡似畫。

    司馬炎滿臉溫柔,緊牽著匡似畫的一雙柔夷,她痴痴地看著河水,木木的,稽紹俊朗的面容不知是緊張還是別的,繃得嚴嚴的,一雙朗目不時掃過匡似畫的麗顏。

    看來他確是寵她到骨子中,不然怎能放下九五之尊,與她微服同游。馬曄雙眼一眯,緊繃下巴,森冷地凝視著前方。

    千姿察覺了他的異樣,順著他的眼光看去,眼帘一低,哥哥這樣盡心護衛的人,不猜也知,必是當今皇上了,那應是匡似畫,果真是傾國傾城的美人。路人而已,嘆息一聲也就罷了,心中卻有點憐惜山月姐姐今夜無人相陪。

    這樣想著,看兄長就覺得象看一個陌生人。

    “公子,我們回嗎?”石磊他們已擠到身邊。

    “為何要回?我答應陪千姿賞燈的。”他悄然抓住千姿的手,悶熱的秋夜,她竟然十指冰涼。“千姿?”

    她嫣然一笑,搖搖手中的魚燈,象是怕燈被擠破,從他掌心抽出手,雙手緊握著。“其實我逛得也差不多,看來看去都這樣。”

    “不和你哥哥打聲招呼嗎?”馬曄不帶情緒地問。

    稽紹已發現她的存在,但目光沒有停留。

    季千姿微微一笑,“好啊!”她擠過人群,沖橋上的稽紹揮揮手。

    司馬炎愕然看著一位絕麗的少女笑吟吟走上橋,匡似畫也震驚地瞪大雙目。

    “哥哥,你也來賞燈嗎?山月姐姐呢?”她只衝糙糙沖司馬炎欠下身,便轉過臉,極親和地看著稽紹。

    “千姿,”稽紹有些不自然,“我還沒有回府呢,今晚是陪……這位先生和夫人賞燈。”

    “那要好好和山月姐姐賠禮哦,這麼大的節日沒有陪著她,她一定會傷心。”她旁若無人似的扯著哥哥聊些家常,稽紹一張臉都紅透了。

    “這是令妹?”司馬炎驚訝地問。

    亂紹微微點頭,“小妹久居村野,不太懂禮節,先生莫怪。”

    “不怪,不怪。”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什麼樣的人是人中之龍、之鳳,一眼約略可瞧出個七、八分,別看眼前這位小女孩俏皮地和稽紹拉著家常,那周身散發出對他和愛妃刻意的忽視與冷漠,他一嗅便知。

    與他爹相比,真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婀娜的體態、清麗絕俗的容顏換成是別人,他可能早就春心蕩漾,但此刻,他只會生出絲絲寒意和愧疚。

    她如懸崖上的百合,連看都要仰視。

    “稽紹,上次聽說令妹回來,不是讓你帶回……咳,”他有點不太適應,漾出和藹的笑容,“我府中做客嗎?你說她身體不適,現今好了,我看就明日,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明晚我們一起賞月吧!”

    稽紹猶豫地看向妹妹,生怕她斷然拒絕,千姿很乖巧地站在他身邊,淺淺笑著。

    “好,那就打擾了。”

    “歡迎你來做客。”匡似畫也溫柔地伸出手,輕握了下千姿。

    “謝謝!”千姿沖她柔柔一笑。

    “今年的燈好看嗎?”司馬炎笑問。

    “我沒有比較,所以說不出什麼。”千姿淡漠地轉過身,也怔怔看著河水的倒影。

    司馬炎無趣似的呵呵一笑,牽起匡似畫,“確是沒什麼新意,好象我們出來久了,該回府啦!”

    “稽大人!”冷測的聲音鏗鏘有力地切入紛擾的吵鬧聲中,馬曄抱拳,輕笑著上橋,“節日快樂!”

    稽紹臉上掠過一絲難堪,匡似畫則倒吸一口涼氣,司馬炎蹙起眉,心中悄然一驚。剛剛是季小姐,現今這個人,都讓他生出一絲畏懼、不寒而慄,怪哉!

    “馬先生,節日快樂!”稽紹回禮。

    馬曄沉靜地抬手沖其他人淺淺作揖,“諸位,節日快樂。”

    匡似畫慌亂地背過身,不敢迎視他的目光,千姿對影頻照,當什麼都沒看見。

    “我們見過嗎?”那雙眼眸似曾相識,司馬炎皺緊眉。

    “這就是樓外樓主。”稽紹在一邊輕聲說。

    司馬炎銳眼一閃,“哦,久聞大名嘍!果真不同凡響。”

    “不敢,生意人哪裡會有什麼凡響。到是老先生面容尊貴,儀態不凡,不知馬某能否有幸一聞雅號?”馬曄直直地看著司馬炎。

    “雅號談不上,老朽啦!”司馬炎陰陰地打量著他,“馬先生這樣的商人世間極少,這成功的背後有什麼絕竅嗎?”

    “命好吧!”馬曄傾傾嘴角,“父凌母棄,弟殘妻厭,一無所有,呵呵,然後想做什麼成功什麼。”

    “哦,好新穎的說法。”

    匡似畫倚在橋欄,不由一陣輕顫,面容慘白得沒有血色。

    “別人都喚你馬先生、馬先生,老朽還不知你的名號真正為?”

    “咚!”倚著橋欄的匡似畫突地雙腿一軟,往後一仰,直直摔在地上,雙目緊閉。

    “愛妃!”司馬炎再顧不得掩飾身份,顧不得問話,欠身大叫著。

    稽紹低頭騰手抱起匡似畫,嚴峻的面容湧上憐惜,“皇上,此地不宜久留,娘娘應急速回宮。”

    “對,對,快,回宮。”司馬炎慌亂地招手,看見已有許多人看向這邊。橋下等候的侍衛一擁而上,保護著他們火速撤離。

    不一會,橋上只留下馬曄和季千姿。

    千姿浮起一抹嘲諷,目光穿過人叢,淡然地看著那群急促行進的人。哥哥竟然忘了關照她一聲,是什麼左右了他的思緒?

    好熱哦,她不喜歡沒風的夜晚。積雲山從不缺乏涼慡,成為她懷念最深的記憶,烏雲遮住她澄亮的眸子,回憶表示已經過去,有可能無法再擁有,但現在的所有,又沒有她特別想要的。

    她突然有些茫然了,不知何去何從。

    “千姿,回去嗎?”馬曄好不容易壓下所有的心情,柔聲喚著。說不上是什麼力量,驅使自已衝動地就上了橋。她小鳥依人似的倚在司馬炎的懷中,他突然非常憤怒,不是吃醋,而是一種不值,千姿曾經講過,他總是可憐著她、愧疚於她,說不定她已適應現在的日子,他何必要去打擾,果真不假,她被寵著、呵護著,日漸嬌美,那麼他自責的那些夜晚又說明什麼?他只覺著自已象個笑話,想起自盡的娘親,十年的等待、奮鬥,圖的什麼,為的什麼?他不禁惱怒著,就那樣衝上了橋,不顧一切想看著他們如何的恩愛。而她暈倒得多麼適時,口口聲聲說活著就是想知道他好不好,呵,心裡放著一個人,一邊還享受著寵愛,這種不倫之戀,她到非常坦然,他痛什麼呢?

    她伏在橋欄上,沒有回頭。

    “怎麼不說話?千姿。”

    “大哥,”不爭氣的心湖因這聲柔和的低喚泛出一朵朵漣漪,千姿很努力地表現自在,“我今晚要搬去阮府住,不回樓外樓了。”

    “小住?”深幽的雙眼慢慢盈滿不悅。上次離開,是因為稽紹的堅持,但也只是一夜,然後便回了。為什麼要選在今夜又說要離開?

    “不是,”她鼓起勇氣看著他,“阮大哥送我一所小小的庭院,極幽靜,我以後可能要長住那裡。”

    “稽紹知道嗎?”

    “我們以前有講過。”

    “所以你撥去所有的藥苗,不要告訴我,你的行李也已從樓外樓搬走?”那雙俊目,銳如猛禽透析出所有,竟然還面帶笑意。

    “嗯。”她雙手交疊,揉搓著十指。

    “這個夜晚也是你的告別方式嘍!”他鬱郁的像在自問,眸光轉成低沉,下掩的睫毛隱住他真正的心情,卻在這張俊逸非凡的臉上刷出兩道永恆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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