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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水無助地滾落著,他是真的憐愛她嗎?那個未婚妻嬌小甜美,可愛的模樣,他怎麼捨得放開?

    可惜這一切都隨著他的突然離去,而沒有答案了。

    阮湛之走過去,低聲說了幾句,拉著山月過來。

    山月已平息了心情,臉色恢復如常,目光平直地看著匡似畫,微微一笑,“聽阮大哥說,夫人曾蒙稽哥哥搭救,不知是何時之事?”

    阮湛之眼微微眯起,深究似的注視著匡似畫的一舉一動。在這樣的目光下,任何人都覺著有些呼吸困難。

    “是……是……”匡似畫緊張地止住淚水,結結巴巴地回答,“是很久以前,小女遇歹人追殺,確逢稽大人經過……他從刀下……救下了小女。”不長的幾句話,匡似畫直講得汗流頰背,近於虛脫。落痕也跟著氣喘喘的。

    “哦,是這樣,”山月一聽此話,懸起的一顆心緩緩落下,一雙笑眸象半月一般彎起,語氣輕快如風,“夫人為這事,還這麼遠趕過來,真是過意不去,請進屋坐坐吧!”

    “山月,天都快黑了,人家夫人還要趕路呢,不能耽擱人家。”阮湛之搶著說。

    “對啊,我們是要趕路的。”落痕轉目一笑,也忙不迭地附合。

    日影已西斜,山坡中的林子中顯得陰森森的,匡似畫心冷如冰,渾身上下被一種絕望的情緒所籠罩,她無力地嘆了口氣,“我還是回去吧!”

    阮湛之和落痕放鬆地輕吁一口氣,山月卻有些遺憾,她還想和這位夫人談談稽哥哥呢。

    “打擾小姐了。”匡似畫沖山月點下頭,落痕攙起她,轉身向索轎邊停著的轎子走去。

    “我送下夫人。”阮湛之拍拍山月的肩,“你回去好好休息。”

    “麻煩阮大哥了。”山月覺著有些累,也不逞能,目送著匡似畫優美的背影,真是位美麗的女子啊!

    匡似畫全心沉在阮湛之剛剛所講的話中,一直堅信的那份美麗的情感忽然象個泡沫,她心裡支撐的那個點沒了,她搖搖欲墜,腳下如踩雲端,暈暈然,由著落痕拉著上前。

    索橋前,阮湛之搶前幾步,攔在匡似畫面前,臉色冰冷,“夫人,紹弟已入土為安,有些話他帶進棺木之中,夫人請不要再擾了他的安寧。”

    “我……”匡似畫黯然一愣,“阮公子,何出此言?”

    “夫人那番話,只有我傻弟媳信。呵,阮某不過問過往的一切,就麻煩夫人把那些也帶進棺材吧!”

    匡似畫突然笑了起來,“原來你是害怕,才故意那樣對我講,稽紹他並沒有待別人也如待我一般。”

    “娘娘!”落痕失口出聲,發覺語錯,忙掩住口,不安地呆在那裡。

    阮湛之已聽清了,他的眸中透出不屑的笑意,“你是匡似畫?”司馬曄至今未娶,這麼年輕貌美的娘娘定是那傳說中的絕代匡美人。

    “阮公子好聰明!”匡似畫冷冷地說,“你們都很虛偽,明知稽紹心目中沒有那位女子,還口口聲聲恩愛無比,可笑之至!”

    落痕恨不得腳下有個洞讓她鑽進去得了,娘娘象個張開刺的刺蝟,睜著血紅的眼,準備刺人了。

    “哦,那太妃娘娘一定知道紹弟心目中的人是誰嘍?”阮湛之帥目she出一道寒光,直視著匡似畫,“對,紹弟他現在什麼都不能說了,別人想講什麼,我們可以當真,也可以作為是另一層意思。只是沒想到,紹弟一世清白,死後卻還要承受一個背情棄意的污名。”

    匡似畫欲出口的話突地咽了下去,她可以不在意任何人,卻唯獨不能不在意為她而死的稽紹。

    “太妃娘娘,為何不講話呢?紹弟喜歡的人是誰呀?是誰楚楚可憐讓我的紹弟迷失了心,居然要放棄相愛十多年的未婚妻?男人有時很衝動,但心中放著的人自始至終,都只會有一個,這點娘娘可能不知。”

    匡似畫瞠目結舌,憂怒地掃了阮湛之一眼,“阮公子你講的話太多了。”

    “呵,阮某話一向很少,只是遇到娘娘,不知不覺話就多起來。都說深宮如海,娘娘漂浮太久,看到一根浮木,想歇息下,可以,但千萬不能把浮木當家呀!”

    匡似畫沒有答話,微微冷笑,不等阮湛之繼續,暮色層層中,漸漸走遠。

    就在她們的身影消失在暮色的瞬間,她回過頭,悲涼地看了眼山坡中清清冷冷的墓,掀開轎簾,消失在山徑間。

    “司馬曄看來好寵她!”阮湛之自言自語,“紅顏殃國呀!”

    他無意再回稽宅,慢慢在小徑上踱步。

    先是太子,再是皇上,然後又是皇上,經歷了兩朝,與兩位皇上均有情,卻為了紹弟,不惜自降身份,跑來目祭,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故事?

    山月心中好不容意建立起來的自信和幸福,他不會允許任何人破壞。曾聽說司馬曄對千姿有意,千姿一走,他的心大概又回到原來的戀人身上了,唉,情感猶如一個怪圈,你愛的人不愛你,愛你的人你不愛。這世上有相互恩愛併到白頭的夫妻嗎?

    有,稽康夫婦,象神話般的故事,今人再無超越的,連老天也妒忌,他們才那麼過早地離世。悲劇都非常經典。

    思思想想,不知不覺走到稽宅對面山上的那棟木屋。夜色中,一位高大威武的男子深情地看著亮著燭火的稽宅,聽到腳步聲,那男子轉過頭。

    “阮公子,你散步呀!”

    “是崔山呀,今日怎麼又是你值班?”阮湛之含笑招呼。這木屋是司馬曄派來的侍衛居住的,只有四人,輪流護衛稽宅的安全。這崔山曾是稽紹的副手,他放棄升職的機會,自已要求來看護稽紹的陵墓。阮湛之來多了,自然而然和各位都處熟了。

    “又不是什麼累事,誰值都一樣。”崔山憨厚地一笑。“稽宅今日有客人來了,山小姐她好嗎?”

    “你是指剛剛那位女子?”阮湛之挑起眉。

    “呵,她是匡太妃,我有次隨稽大人進宮,她好象和稽大人有些熟識,遠遠地就笑著招呼。”崔山擔憂地又看了眼稽宅,“山小姐如今心情怎樣?”

    “崔侍衛,你遇到山月什麼都不要提。她現在很平靜,沒有往深處想。”阮湛之叮囑道。

    “那就好,那就好!”崔山忙點頭,“我知道的,阮公子放心吧!稽大人對山小姐情深呢,大夥有時和他開玩笑,一提山小姐,他就露出甜蜜的笑,看得真讓人羨慕。”

    “崔侍衛,你成家了嗎?”

    “呵,我家在陝北,弟兄六個,窮得叮噹響,我為了能吃飽,軍隊一徵兵,我就瞞了年歲,跑過來了。如今混得剛能吃飽穿好,成家這樣的事,我想都不敢想。”崔山不好意思地摸摸頭。

    阮湛之一笑,“那是你情緣未到,真的遇到喜歡你的人,你就是個乞丐,她也不會在意。”說著,他自已都有些心動了,也許千姿還沒開竅,要是有天她明白他的好,會不會突然跑回來呢?

    “天下有那麼好的事嗎?”崔山溫柔地看著遠處微亮的燭火,一個嬌美的身影在忙碌著。

    阮湛之陷在自已的沉思中,沒有聽清他說了什麼。

    第五十九章,悠然南山 (一)

    數九寒冬的時節,陡見滿山滿谷的綠樹紅花,很少悲喜言表的千姿也不禁瞠目驚神。從漠北向東,走進兩座高山的山間,約莫數十里後,突然出現一處山谷,入目是一條平坦的大道,大道的兩邊搭著各種簡易的木棚,山坡上綠意盎然、花紅簇簇,各種藥材生機勃勃,遠遠隨風飄來縷縷濃郁的藥香。樹木間不時有人頭露出,年歲、性別,參差不齊,不象是山莊的園工。再往上看,半山腰間立著座巍峨府弟,舉步走近,便看到大門上堅著塊巨大的牌匾,上面寫著四個斗大的金字“扁鵲山莊”。

    “這山莊夾於兩山之間,離海灣很近,寒冰的氣候一飄近,遇海面上的暖風,便化成雨,於是氣節與別處不同,寒冬也如初春,在北方是很少見的。”區子秋瞄到千姿驚訝的樣,頗有些得意,脫去身上厚重的外衣,露出一身粉紫的夾衫,整個人越發俊美得令人不敢注視。

    千姿點點頭,指著大道邊的木棚和山坡上忙碌的人,“那些是?”

    “老頭看病有個規矩,每日只看十人,多一個都不行。那些搭木棚的是些遠道而來的病戶。老頭還有個怪毛病,不管大病小病,一律百兩銀子起診,沒有錢的,就到山坡上種藥糙,除花枝,抵作病資。唉,收錢時眼都不眨,誰說情都沒用,收了後又大把大把的往外捐,怪人吧!”區子秋譏諷地傾傾嘴角。

    四位護衛已先行走到大門前,看門的家人一瞧區子秋,歡喜地對外就大叫,“公子回莊啦!公子回莊啦!”

    區子秋一臉不耐煩,家人搶過他手中的外衣,激動得淚水漣漣的。千姿輕笑,跨過門檻,只見亭台壯麗,竹木蓊鬱,處處斑瀾錦簇,步步芳香暗隨。山莊從中分為兩處,一處為醫治區,一處為生活區。醫治區家僕不時端著茶壺和布巾,出出進進,生活區則象一般精緻的人家,雕樑畫棟,樓閣林立,侍女如雲。

    千姿們進的便是生活區,四位護衛把二人送到花廳前,便離開了。

    一位中年男人從花廳中迎上來,“苗伯,一向可好?”區子秋淡淡地點頭招呼。

    “公子獨自在外,莊主日日念叨,苗伯能好嗎?”苗伯笑著說,“不過,公子回來後,苗伯就該好了。”他一轉目,看見一邊盈盈站立的千姿,先是一驚,問道:“這是公子帶回來的朋友嗎?”

    “就算朋友吧!”區子秋仍是一幅倨傲的神態,“老頭呢?”

    “莊主今日看診快結束了,公子要過去看看嗎?”

    “你吩咐侍女給這位小千姑娘安排個住處,離我的書樓不要太遠,最好在一個院子裡,不,就在我寢室隔壁吧,反正書樓大著呢。”區子秋皺起眉頭,看看千姿,“你有沒有什麼別的要求?”

    “我覺得離你書樓遠點比較好,我想好好欣賞下這山莊。”千姿連思索都沒有,脫口而出。

    區子秋臉拉下來了,“你是不是嫌棄我?這可是我的地盤。”

    “是你給我表達的權利的。”千姿不以為意地挑起眉梢,“當然客隨主便,我說歸我說,至於決定還在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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