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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觸感不再,無法寄予情感。她點頭,沒有說出口,怕他失望。他那麼盡力象彌補於她,其實沒有必要,又不是他的錯。
真麻煩啊……這突如其來的寵愛,她都快調適不過來了。
大哥的尺度放寬了,親匿的舉動多了起來。她沒有燒壞腦子,她懂的,那代表著什麼。
世間有無緣無故的好嗎?
“不要多想!”他擠上了她的躺椅,抱她於膝,她臉緋紅如霞,身子繃緊,呼吸都不敢。他湊近她耳邊,低聲輕笑,“千姿,你有世間女子為之妒忌的美麗,還有絕等的聰慧,如果再有出神入化的琴技,老天當然也會妒忌了。現在的千姿,不再是縹緲的仙子,而只是一個初長成的鄰家女子,離我很近。”
她小心地挪離他的胸膛,咬咬牙,忍得心慌。
“別人對你只有羨慕,怎麼會同情呢?”他慢慢解著她的心結,“而我,因為你這樣,才有了走向你的勇氣。”
她還是沒聽明白。
他扳過她的小臉,目光放柔,“不急的,我一天講一點,你終會懂的。”
“咳,咳!”天台邊響起一聲輕咳。
馬曄輕輕把她抱回椅中,站起身。是稽紹,千姿連脖頸都紅了。
“你是馬先生?”稽紹驚愕地指著馬曄。
“哦,忘了妝容!”他並不躲閃,輕笑著,“那就不等了,提前讓你看看我的真面目。”
“我似曾見識過你。”
“也許。”他拿起一塊風梨薄餅,放到千姿嘴邊,“現在的我看上去不象千姿的大爺吧!”
“啊,不,不!”稽紹仍沒有回過神來,拼命晃頭,想翻找記憶里這張俊偉又高貴的面容在何處見過?
“哥哥!”千姿輕聲喊道。
他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算了,不想了,疼愛地蹲下身,看著妹妹,“臉色好看許多,還有點蒼白,再過些日子才能補回來哦。”回頭看看馬曄,“這一切都是馬先生的功勞。”他的聲音有點苦澀。
“事情都過去了,哥哥要放開胸懷。”她不忍看哥哥自責,“大哥,我想喝點水。”馬曄一直眯眼打量他兄妹,沒有離開的意思,她只得開口請人。
“好!”馬曄不點破,含笑走下天台,但只隔了幾步,並不走遠。風把天台上的一切聲音清晰地吹了過來。
“千姿,想不到馬先生如此俊帥,還好,還好!”稽紹連連嘆道。
“為什麼還好?”千姿不解。
“沒有什麼,哥哥隨意說說罷了。千姿,哥哥可能要離開洛陽很久,你就住在樓外樓吧,我會給你寫信的。”
“哥哥要去哪?”千姿問,心中忐忑不安。
“還不知道,唉!”
“山月姐呢?哥哥,十多年的相濡以沐,青梅竹馬般的純真,都不算真情,那什麼樣的算呢?電閃雷鳴瞬刻間的火光很驚人,但誰也留不住的,哥哥,不要傷害山月姐。”
“千姿,你怎知????”稽紹驚道。
“我們是兄妹呀,哥哥,你的心我自然知。”
“我已經承諾於她。”
“那你對山月姐的承諾呢?山叔對你十多年的養育之情,爹爹教你的君子之道,你都要棄之不顧嗎?”
“我實在不能放下她,我亦情非得已。”稽紹痛苦地低下頭。
“哥哥,再考慮下吧,為她,為自已,為山月姐,好嗎?不要太快決定,同情不代表愛,那是兩種不同的情感,雖然有時會混雜,但時間一長,理清了,便是一生的後悔。”
“千姿,不要說了,好好養傷,馬先生會照顧你的,你受的委屈,哥哥會替你討回來,現在,哥哥先走一步。”稽紹絕然站起身,不敢看千姿的眼睛,匆匆跑下天台。
“哥哥,你要做什麼?”她害怕地追問。
無人回應,只有風微微吹過。
千姿痛心地閉上眼,擔心的事真的發生了。
哥哥這一去,還能再相見嗎?
唯一的親人走了,她又只有自已。落莫一笑,我亦飄零吧!
第四十三章,情斷深秋 (二)
黃昏時分,日光隱去,寒意加重。千姿仍陷在失落憂思中不能出來,纖腰突被人摟住,整個身子枕在某人的懷裡。“風大了,回屋吧!”親匿的語氣令人臉紅。
她愣了愣,“大哥,我傷的是手,腳沒有問題的。”
“我寧可你傷的是腳,那樣你就不會離開我了。”手臂加重,不像是情生意動,而象怕她突生雙翼,飛到雲天外。
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心跳有些快,但她搖頭,不讓自已當真。
“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相信我!”馬曄啞聲說著。
她沒有懷疑過他呀,大哥頂天立地,人人都能依靠他,但……見鬼了,他竟然渴望她的肯定。
侍女一早就開了窗,放進滿室陽光,又把睡了幾日的軟被熏了香,此刻,一進屋,便聞進陽光與清花混和的味道,暖暖的,千姿不禁打了個呵欠,頭一碰枕,有些想睡了。
他小心地為她拉過被,“不要為別人擔憂,都經歷過歲月的磨練,一些決定不只是一時的衝動,尊重別人的選擇,不管結果是什麼,他至少不會後悔。千姿你不是一個人,你有我,要記得。”
她抬起臉,正好擦過他光滑的頰面,對上他的俊容,不由得暗地心震。
這身銀白色的長衫,配上他孤傲清冷的氣質,越發令人挪不開眼。相處幾月,他一般都已妝容示人,這樣的他,她也不曾見過幾回。
看太多,心跳自然不太規則。
他靜靜凝視著她,像看不夠似的。
為什麼一切都在發生在她不再完整以後呢?
她合上眼,十六歲,很多事她還想不太明白。
“大哥今晚有些事,要出去一會,你先睡,不管多晚,我都會回來陪你的。”他又抱著一會兒,突然輕笑,“這樣抱著,我就不太想離開這間屋子。”
這種感覺,真的很陌生,但她內心卻莫名泛起喜悅。
“嗯!”她應了一聲,匆地拉下他的頸子,摸上他的嘴角,“要小心,好好保重!”
他挑下眉,笑了,“千姿,其實不彈琴、不做大夫,你還可以卜卦,很準的。明明這幾日病著,你為什麼還看得那麼透呢?唉,有位太聰明的內子,壓力好大。”
一張俏臉陡然紅如晚霞。
“好啦,我會好好的,為自已,也為千姿。我們都只有自已,但合起來卻就是完整的一個家。”輕輕落吻於額頭,“乖,睡吧!”
門掩上了,窗簾拉得嚴實,室內重歸黑暗,而她卻沒了睡意。
今夜,洛陽城將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她知道。
一出了門,馬曄帶俊的黑眸冰冷沉重,孔綜迎上前,滿臉興奮,“公子,你準備好了嗎?”
今晚,樓外樓首次閉門停業,所有的人持刀冷麵,在院中待發。
“嗯!”威嚴地掃視一眼部下,“城外接應的人也到了嗎?”
“是的!”
“赫連王子呢?”
“石磊在暗室陪著呢!”
馬曄點點頭,“好,那我們出發吧!”
十年,嘔心瀝血的十年,今夜將會有個結果了,馬曄冷漠一笑,飛身上馬。
一艘孤舟,飄在茫茫的海面上,太陽一會在左,一會在右,風大了起來,小山高的浪開始奔涌,她驚慌地哭喊著,拼命地劃,卻怎麼也看不到海岸,一個大浪襲來,船翻了,她落在冰冷的海水中,直直地往下墜,往下墜,她動彈不了,又喊不出聲,只得拼命地哭……
“月兒,你怎麼了?”
山月突然睜開眼睛,微微的燭光下,是娘慈祥的面容。哦,原來是夢,她輕拍下胸口,慶幸地一笑。一翻身,發現枕都濕了。
“做夢啦?”山夫人拭去女兒臉上的淚珠。
“嗯,娘,你怎麼到我屋裡了?”
“紹兒找你呢!”
她微皺起眉頭,四外搜尋,稽紹背身站立在外屋的窗前,靜靜往外看,此時尚未天亮,天色仍昏暗不明。
一看到他,她的眼神不禁放柔了。
山夫人含笑出了屋,給小兩口留下自由的空間。
顧不得身子只穿著貼身衣物,她匆匆拿過一件披風裹著,輕輕地走到他身後,將臉頰輕輕靠在他身上,他頰下的肌肉瞬刻緊繃。
“稽哥哥,天還沒亮,為什麼不多睡會兒?”她柔聲問道。前幾日他忙,想必今日閒下來,清早便過來看她,她心中暖融融的。
他靜靜轉過身,當她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她臉上的微笑凍住了。
他的眼睛像兩池黑不見底的冰潭,漠然地打量她一會兒,在看到她披風下婀娜的胴體時,忙側過身,“你去把衣服穿好,我有事要和你說。”
山月面色倏地變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為什麼要擺出令她陌生的態度,用那種疏離的語氣和她講話?
怎麼會這樣?他是那個待她溫柔體貼青梅竹馬的稽大哥嗎?
“稽哥哥,你怎麼了?”她心悸地問道。
“我沒有怎麼了。”稽紹望向慘白著一張臉的她,見她一臉不敢置信,雙唇不停顫抖,他硬是將泛濫出滿臉的柔情壓下。他已把心給了別人,就不能再左顧右盼,不可以如此懦弱,他硬起心腸,深吸了一口氣。
“山月,我們取消婚事吧!我是一個不值得你託付終身的人,我要離開洛陽,去別的地方重新開始。”他冷硬著臉說道。
山月暈了一下,覺得腳底下好像裂了一個大洞,她不斷往下掉、往下掉。
“呵,稽哥哥,沒有幾天就要成婚了,你……怎麼能這樣說?”她費力咽下喉頭的硬塊,試著將擋在眼前的濕霧眨掉以看清他的面容。“告訴我,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
告訴她,他變心了,為一個楚楚可憐的女子心動。
告訴她,他要為千姿報仇,將成這這個朝庭的重犯。
……
從前那些個牽手漫步的情景湧上心頭,她彎彎的笑眼,恬美的柔語,對他的溫柔乖順。稽紹雙手緊握,該死!他什麼都不能說,什麼也不能想!她這幅泫然飲泣的模樣,讓他有如刀割一般,可是發現她對他的影響如此大,他更加覺得恐慌,再這樣,他就沒辦法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