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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阮湛之居然臉紅了,眼眸不自在地轉了轉,“我是有一顆憐香惜玉的心,可惜別人卻不一定領情呀!”

    山月一怔,阮大哥這話聽起來格外的不自信,看來小千姿真的讓風流倜儻的他認真了。

    侍女領著他們進了後樓,指指最里端的一間,便下去了。兩人左看右看,不見半個人影,也聽不見半點動靜,正在懷疑是否走錯地方時,忽聽到裡間有琴聲遙遙傳來。

    這琴聲起初曲折含蓄,幽咽往復,如秋葉聚而復散,浮雲陰晴不定;繼而轉出飄灑飛揚之間,似長風吹林,萬壑如海、河川奔海參,天高地闊;一時又渺渺茫茫,若有似無,仿佛懷著一腔心事,欲泣欲訴。樓中琴聲久久迴旋,繞成一種清寒冰冷的氣韻,像在召喚遠方牽掛的人快快回歸。

    兩人不禁被這琴聲深深地吸引住了,好像著了魔一樣,急切地向著那琴聲傳來的房間奔去。

    “千姿!”阮湛之脫口叫道,一手推開門。

    室內燭火通明,季千姿一身紫衣正盤腿坐在琴案前,撫琴的手因這聲呼喊停了下來,回首一看是二人,輕笑著起身迎接。面容娟秀,笑意淡雅,不如想像中悲痛傷心之色。

    山月輕輕吁了口氣,上前握住千姿的手,“我有幾日不見你,怪想念的,硬纏著阮大哥送我過來瞧瞧你。”一邊,暗暗沖阮湛之使下眼色,讓他不要亂提馬先生的事。

    阮湛之含笑坐在琴案邊,四下打量,千姿的房間不象一般女子閨房妝紅飾綠,反到有些清冷、素潔。

    “我很好的。”千姿拉著山月一起坐天繡榻上。先前陪著過來的侍女笑吟吟送上茶點,回頭時,對山月深深看了一眼,山月奇怪地回視,那侍女眼睛瞟向茶點,又瞟向千姿,山月會意地點點頭。

    阮大哥的話有偏差哦,樓外樓的人其實很疼千姿的。

    山月指著桌上的茶點,說:“千姿,那點心不錯,我在家也沒吃幾塊,陪我一起吃點,好嗎?”

    千姿笑了,“唉,其實我每天都被他們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塞進許多茶點,飽得我正餐反到吃不下一口。你不要聽錢總管的話,我很好。”

    “你不想陪我吃嗎?”山月嘟起小嘴。

    “一起來吃點吧!”阮湛之也說道。

    千姿笑著點頭,陪他們二人坐到桌邊,特鮮美的素餛飩,做成花朵似的,配上清涼的蜂蜜茶。

    山月原本只想嘗嘗,沒想到吃上味來,都不想丟筷了,“千姿,這樓外樓的素食做得可真好吃。”

    “是啊,所以我現在的胃都被樓外樓慣壞了,出外幾乎不吃外食。”

    “天,那以後誰家敢娶你哦,這麼難養。”山月隨口說道。

    “阮家的廚子也能做得這樣。”阮湛之淡淡一笑。

    千姿象沒聽到,自顧地喝茶,眼神飄忽,沒事人似的,到是山月被這露骨的暗示羞得臉紅,左看看右看看,唉,阮大哥的路好象挺艱難的。

    “千姿,你的琴沒想到彈得這麼好。”她忙換了話題。

    “琴聲也是心聲,千姿現在的心中一定在思念著誰吧!”阮湛之因得不到她的回應,不免有些吃味。

    “沒有思念誰,除了天上的雙親。”千姿的話語偏冷,聽得人心中戚戚的。

    “千姿,”山月側身,抓住她的手,“不要怪你兄長,他是奉命行事。他說,不久馬先生就會被放回來的。”

    千姿眼眸平靜如水,“我沒有怪他,他是公事公辦,並不是針對馬先生,他對誰都一樣的。”

    “嗯,你能這樣想就好。千姿,其實這裡面一定有誤會,馬先生是冤枉的,朝庭弄清了,就會把馬先生放回來的。”

    千姿淡漠地一笑,冤枉嗎?昨天晚上剛吃畢晚飯,他突然讓幫他妝容,還要重彩,然後陪她去後院的藥圃澆水,陪著她聊些他曾經走過的偏遠地方的神奇故事,接著對孔綜交待了幾句,還好心情地拉著她到天台看星星,突然,哥哥領著一幫御林軍衝進大門,追到天台,他朝她微笑,就象去廳堂巡視一般離開了,什麼話也沒說,好象是預料中一般。

    他曾說她不在身邊的每一天,他會不習慣,但這樣的分離又算什麼?樓外樓每一個人都不驚慌,很平靜地看著他走出樓外樓。

    她明白他要做的事很複雜也很驚天動地,所以不問,但這個樣子,顯然每個人都被知會到了,唯獨她除外。

    還有那個突然而至的赫連王子也不見了。

    一直認為樓外樓象家一般,但就在那一刻,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孤單,就象沙漠之中,只有自已一個人在行走。

    至於那曾經的一吻,她早就自動忽視,沒有任何深意的。

    “千姿,你在擔心馬先生嗎?”山月見她久不答話,忙憐惜地擁著她,想給她安慰。

    “不擔心。”她很乾脆地回答。樓外樓沒任何人擔心,她自然也不擔心。

    “呃?”阮湛之挑起眉,隨即也瞭然地一笑,“馬先生朋友多,一定會有許多人幫忙的,說不定一會就會放回來的。千姿,這樓外樓賓來客住的,人很雜,馬先生現在又不在,你住到我府上去吧!”

    “不,回山府,我可以陪你聊天呢。”山月不讓,攬緊千姿。

    “我就住這兒,不然馬先生回來看我不在,他會擔心的。”她想都沒想,斷然拒絕。

    山月與阮湛之雙雙聳聳肩,看來是白來了。

    “在你心中,馬先生到底算什麼?”阮湛之不甘地追問。

    “朋友、大哥!”還有點象爹爹,其實更……季千姿微閉下眼,幽幽地長嘆。

    第三十一章,未曾相識 中

    刑部牢房,燭光昏暗未明,空氣中飄浮著汗臭與什麼東西腐爛的怪味,不時里端傳來一聲聲象鬼哭般的狂叫。牢房中的犯人並不多,隔幾間才關一個人,馬曄背著手在牢中踱著步,因牢中cháo濕,雖是秋天,蚊蟲依然很多,他不得不走來走去,想起那日在洛河邊,千姿手中小盒清清涼涼的東西,早知就帶點過來了。

    他仰起頭,閉上眼睛,也不知現在千姿在不在樓外樓了,他突然離開,她會不會多想呢?

    坐牢,他是有準備的,在來洛陽前,他就掂量過,一旦事敗,不談坐牢,就連砍頭都有可能的。

    但不曾想坐牢會坐得如此舒服。

    稽紹從樓外樓一帶走他,曾經與郭俊同到樓外樓吃飯的刑部官員念著他舊日的好,早就知會了看守的官兵,不得為難於他,稽紹滿臉內疚,也是千叮嚀萬囑咐,在事情沒有調查清楚前,不可以對馬先生用刑。

    除了被禁固在一個固定的空間裡,不可以隨意外出,居住的條件不算好,他到還很習慣。

    三餐定時,清清淡淡,也算慡口。士兵們並不惡聲惡氣,巡視時還會微笑點下頭,每個人心中都認為,這位馬先生只是暫時在這呆會,是過客。

    呆會就呆會吧,該做的都做了,他現在差不多該看戲了。

    幾個時辰過去了,沒人提審,沒人過問。他以為會與當今皇上見下面,看來他老人家太忙,沒空理他。當今太子也沒來噓寒問暖,到有點讓他吃驚了,看來他有點高估太子了,唉,還是一個聽人擺布的娃娃。

    近午夜了吧,蚊蠅嗡嗡地在耳邊飛個不停,看守的官兵在賭了會牌九後,倚著牆壁悄然偷眠。

    他不能睡,也沒有睡意。

    “誰?”遠遠聽見看守大門的士兵的輕喝了一聲。

    “睜開你的狗眼。”一位女子輕輕脆脆的聲音,“看,這是什麼,去,讓所有的人都退到房裡去,我們娘娘要問那位新來的犯人幾句話。

    “對不起,小的有眼無珠,娘娘,你請。”士兵突地語氣一變,恭敬地說著。

    台階上響起衣服摩擦的聲音還有輕輕的腳步聲,偷眠的士兵不敢抬頭,齊齊退進看守室。

    馬曄心一顫,快速轉過身,面朝牆。

    牆上映出一個從頭到腳裹在斗篷里的人,長長的呼吸,甚至可以聽到她猛烈的心跳。

    “是……是你嗎?”匡似畫輕輕掀開臉上的面紗,趴在牢門上,激動地問。

    馬曄一動不動,沒有回答。

    “我沒有別的意思,”她按住胸口,壓下心亂,“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你?”

    “你是在和我說話嗎?馬曄緩緩轉過身,眼中不帶任何神情。

    他臉上妝了容,前些日子的傷疤又沒脫落,匡似畫一看,吃了一驚,退後一步,“我好象認錯人了。”

    “哦,找錯人那就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吧!”馬曄淡淡地低下眼帘,象在仔細研究自已的身影。

    “你是他,是的,不然不會這樣對我講的。”匡似畫象發現了什麼,顫抖著撲上前,凝視著,瞬即淚花紛飛,兩手緊抓住牢門,抽泣著,“求求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他?你好嗎?”

    “我不太明白娘娘你講的話,我姓馬,是一位商人,是不是和娘娘的故人有點相似?”馬曄擰著眉,正視著她探究的目光。

    “你在說謊,”匡似畫泣不成聲,“我知道你怪罪我違背了諾言,其實……其實……我也是被騙的,他們說你回來了,在宮中等著我,我才進宮的。”

    馬曄深吸一口氣,“娘娘,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講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是娘娘?”她瞪大眼,追問道,“你明明就是認識我而假裝不認識。”

    “剛剛士兵在外面那麼大聲招呼,這裡面誰都聽見了。”馬曄嘆了口氣,“娘娘,我真的不是你故人,所以請回吧,這裡不是女子呆的地方。”

    “不,我不信,你一定是曄哥哥,你沒有叛國,也沒有死,你回來了,對不對?”

    匡似畫哭著拼命搖頭。

    馬曄的表情是不敢置信,“娘娘,你憑什麼如此執著我是你的故人?”

    “感覺是不會錯的,我在宮中第一眼看到你的眼睛,我就認出來了,不管你如何易容,唯獨眼睛是不變的。曄,你承認吧!”她哭得氣都象快斷了似的。

    馬曄咬著下唇搖搖頭,轉過身去,“很抱歉,娘娘,我真的讓你失望了。我不是你的故人。”不敢再看她的淚眼,深怕努力建立的自製會悉數崩潰,對她不是一種兩種心情,若衝動任性,只怕自已會做出難以想像的事。

    “我明白你在擔心身份暴露,會引來殺身之禍。曄,你放心,我不會說的,我只是想確定是不是你,然後我就心安了。我活在這世上,就是想看到你好好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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