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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戒瞧著主子的背影,禁不住嘆氣,這麼多年了,執意找一個連臉孔都記不清的人,主子這是為什麼?而今還為此抗旨拒婚,這實在……唉……
魏丞相府邸,魏家小姐魏綰煙的廂房內,婢女忙著喚大小姐起床。
魏綰煙昨夜才剛由常州回到京城,依禮今早必須去向魏府身分最高的長輩魏老太太請安,可她大小姐卻是百喚不醒,嚴重賴床,急得一干奴婢著急,因為聽說老太太天不亮就醒了,就等著她去請安。老太太嚴厲,再不見她出現,怕是要惹出怒氣來了。
“奴婢的好小姐,拜託您別睡了,快醒醒啊!”跟著她回京的貼身婢女朱寶拚命搖她。
床上的人兒終於被搖醒了,撐坐起身,望著圍著自己的一干婢女。“這是天塌還是地裂了,發生啥事了?”
女子面貌精緻,膚如凝脂,每每一出現便吸足眾人目光,標準的美人胚子,只是這一張口竟讓人有頭頂打雷之感,不是說魏家小姐自小寄養常州岳家,教養嚴謹,氣質出眾,怎生說的話沒啥大家閨秀的范兒?
眾人面面相覷,覺得這雷打得有點焦頭了。
“小姐,這個……咱們回京了,在自家府上呢,您……清醒清醒,說話用詞……斟酌點。”朱寶扯扯主子的袖子提醒。
床上的女子這才瞄瞄自己所在的地方,彷佛才想起自己回京城了,不是在常州外公家了,外公疼她,任由她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這裡沒外公罩著,哪能再這麼隨興懶散。
她得了朱寶的提醒,順了順亂發,正了正神色道:“我意思是,咱們魏府的人毛毛躁躁,沒個大官人家的樣子,有什麼事非得要急著搖醒我不可?”
暗怨魏府就是規矩多,若是可以自己情願待在常州,每天無人管束、吃香喝辣,日子自由自在,無奈皇帝一道指婚聖旨落下,她被迫非回來不可了,記得她要回來時,外公可是萬般不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交代,讓她回京後要注意教養,別讓人說他教導無方,可這會兒自己差點就忘了外公的教誨,露出平日粗枝大葉的本性。
家瞧她板正臉色,馬上唯唯諾諾的道:“小姐說的是,奴婢們無禮了,還請小姐原諒,可奴婢們也只是擔心老太太等不到人生氣了。”
一提到老太太,她背脊涼了。“都什麼時辰了?怎麼現在才叫我起床!”她瞬間慌亂起來。
“小姐這還想怪誰?咱們都喊您一個時辰了,要不是奴婢最後那使勁一搖,您還在夢中划水呢!”朱寶不滿的道。
魏綰煙尷尬了。“知道了、知道了,別羅嗦了,快幫我梳妝,再遲老太婆會宰了我……呃,去遲了對祖母失禮,她老人家會不悅的。”
她衝口而出“老太婆”三個字後,瞧見眾人瞠目結舌的樣子,立即抹把臉將話圓了回來,一旁的朱寶則已經冷汗直冒了,索性扶主子趕緊下床梳妝更衣,少說少錯。
匆匆梳洗過後,懶散浮躁的女子搖身一變,氣質沉穩多了,已有端莊知禮的閨秀模樣。
她身上穿了件紫藕色棉襖,腰間繫著梅形玉佩,耳垂掛著丁香墜子,高貴不露半點俗氣。
去見祖母她特別緊張,自己是爹唯一的孩子,照理應十分得祖母疼愛,可祖母對自己卻是不怎麼待見——這是有原因的,爹對娘情有獨鍾,娘身子骨弱,生下她後不久即撒手人寰,娘死後,祖母要爹再娶,好誕下男丁為魏家延續香火,爹因心中只有娘不願再娶,還道魏家香火由她繼承即可,祖母當然斥罵糊塗,一氣之下便將她送去常州,讓娘的娘家人照顧,逼爹儘早續弦。
然而多年過去了,爹依然未娶,祖母卻也未軟化,甚至更加埋怨娘害爹成為愧對魏家列祖列宗的不孝罪人,更遷怒於她,若不是這道賜婚聖旨,祖母恐怕一輩子沒讓她回來的打算,如今自己回來了,面對祖母心中自是忐忑得很,不知祖母見到她會是什麼態度?
她謹慎的走進慈雲閣,祖母就坐在暖廳里,六十多歲的年紀,臉上皺紋不少。記得她上回見到祖母是七年前,爹受陛下賞識任命丞相,就任當日她特地回京恭賀爹成為百官之首,那次見到祖母,尚未顯出如此老態,這次再見竟已是白髮蒼蒼。
回想那年相見,祖母對她態度冷淡,無半分親熱,還每日讓人拿《女誡》來考她,苦得她回府住了五日便逃回常州,此後七年未曾再回京了。
“孫女因昨夜回府太過歡喜以致天亮才闔眼,今晨遲來給祖母請安,孫女給祖母認錯。”一進暖廳她立刻規矩的朝祖母跪下叩首道歉。
可自己這頭叩在地上許久,卻未曾聽見祖母喊起,她忍不住稍稍仰頭偷望祖母,見祖母臉上居然含著莫測高深的笑。
“地上涼,起來吧!”魏老太太竟牽著她起身,慈眉善目的道:“你離家多年,此番回來難免不習慣,再說回京的路途遙遠,舟車勞頓的,睡晚了也是情有可原,祖母不會怪你。”
“多……多謝祖母體諒,孫女日後晨昏定省定會準時。”不解祖母為何變得慈愛,她還是小心應對的好。
“都說常州岳家是,家教嚴謹,果然將你教養得知書達禮,這會兒祖母再仔細瞧瞧你,就連模樣也俏了,再不是多年前那青澀小丫頭片子。”魏老太太見她與自己保持距離,心下有些不悅,不過還是和顏悅色地說。
“祖母還記得我上一趟回來時的模樣嗎?”她頗為感動的問,以為祖母不在乎自己,壓根沒看過她一眼的,想不到祖母還記得七年前的自己。
“當然記得,雖說祖母將你送去常州,可你還是我親孫女,祖母如何不關心?尤其你即將嫁進墨王府,之後就是皇室宗族的人了,你雖然不是由祖母親自養大,畢竟是魏家小姐,將來做了王妃,言行舉止可都得留意,萬不可丟了咱們魏家的臉。”魏老太太說起了她的親事。
“孫女明白,會謹記祖母教誨,不敢做出稍有毀譽魏家之事,不過,孫女不知墨王這人如何,祖母能否提醒一二,讓孫女心裡也有個底,曉得將來如何與這位王爺相處。”她初初回京,只知自己要嫁的人位高權重,品行如何一概不知,心裡好奇又不知可以向誰打聽,這時見祖母慈祥,乾脆向祖母問了。
在晏金女子婚配根本無法自主,自己長年待在常州,外公雖疼她,卻也作主不了她的婚事,自己的婚事得爹或祖母點頭才行。這些年來爹忙於朝政,壓根忘記替她物色對象,而祖母又刻意忽略,才會將她留到二十之齡還未出嫁,如今皇帝突然說要將她指給墨王,自己一開始雖感意外,卻也沒有太慌張,曉得自己總有一天要嫁人,至於嫁的對象既然自己作不了主,又非嫁不可,那隻求這人好相處即可,其他條件不敢太奢望了,反正自己性子散漫隨興,不是什麼賢妻良母的料子,也就別太要求對方了。
“墨王年輕有為,乃是陛下最為倚重的兄弟,在朝享有重權,就是你身為丞相的爹,見了他也得謹言慎行,小心應對,而你能嫁他,對魏家而言有絕大的好處。”魏老太太說。
她聽了這話不禁蹙起眉來,自己問的是品行,可祖母半句沒提,只說對方權勢如何了得,嫁給他對魏家有益,不懂這會兒自己嫁的到底是權勢還是丈夫?
本想開口再問祖母幾句,爹忽然過來了,且臉色看來不太好,讓她收回要問祖母的話,改而先朝父親行禮道:“女兒見過父親。”
“究選,你不是上朝去了,怎麼這麼快回來?”魏老太太見兒子表情凝重,立即問起。
魏究選沉著臉坐下,似乎滿肚子的氣,好一會兒才開口說“今早陛下召見兒子,告訴兒子要收回賜婚聖旨。”
“收回聖旨?!你說陛下要收回讓綰煙嫁墨王的聖旨?”魏老太太忍不住驚跳起來,瞬間忘了維持她一貫的雍容持重。
魏綰煙雖也吃驚,卻沒祖母的激動,忍不住看了變了臉色的祖母一眼。
魏老太太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但也顧不得什麼,急著再問魏究選道:“到底怎麼回事?把話給我說清楚!”
“陛下沒對兒子說明收回賜婚聖旨的原因,只道將來會再另賜對象給咱們綰煙,之後就讓兒子退出長春宮了。”魏究選咬著牙道。
“這什麼話,女人名節何其重要,怎能隨便再婚配他人?”魏老太太氣憤不已。
“祖母,橫豎孫女對這位墨王爺也沒什麼感情,陛下若有意另外再擇配對象給孫女,只要這人品行端正,無不良嗜好,孫女是接受的,請祖母不必替孫女擔憂。”魏綰煙見祖母氣得不輕,想說自己是當事人,若不在乎,祖母當不致氣過頭,甚至氣出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