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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把針線和剪刀用滾水燙過,再準備一條燙過的巾子讓我擦手,然後我要一壇烈酒。”她的手還抖著,可是人家有不怕死的精神,她只能硬上。
“明爺爺臨走前有壇埋了二十多年的女兒紅未取走,我順手挖了出來。”牛輝玉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著,是妹妹說過,能吃、能喝、能用的全部帶上,別留給老天爺收去。
明爺爺是山裡的老樵夫,他被女兒接走了,留下一間空屋,牛家兄弟原本不想離開,想買下明爺爺的屋子繼續居住,守著爹娘埋骨之地好年年祭拜,盡點孝心。
但牛雙玉告訴他們,杏花村附近的土地都有鬆動的跡象,目前看來並無異狀,但是只要下幾場大雨,山上的屋子也保不住,它會像被埋在土石里的村子,瞬間被泥水吞沒。
牛家兄弟聽了心有餘悸,這才跟著僅剩的村民遷移。
沒幾天後就聽聞山里下了傾盆大雨,山屋那兒只剩下半座光禿禿的山壁,什麼屋子、槐樹全不見了。
有些後怕的他們都慶幸聽了妹妹的話,要不然小命就沒了,永伴長眠地底的父母。
“嗯!二哥,你先把他背後的衣服剪開,露出傷口……啊!你的手要先洗過。”不然會有細菌。
用熱水洗過手的牛鴻玉再用巾子拭淨,接著剪開破了個口子的衣服。“然後呢?”
“你退開點,用燭火照著傷口。”陰影會擋住視線。
天色暗了,西方天空染成一片墨色。
星星出來了,一閃一閃的指引迷途的旅人,找到回家的路。
第二章 失憶的表哥(2)
更新時間:2018-01-12 17:00:09 字數:5319
夜幕低垂,大部分的災民都用完晚饍,早早找了舒適的地方窩著睡,三兩成群,有的是一家人,有的是結伴同行,走了一天的路太累了,得儲存體力好走更遠的路。
但是還有少部分的人尚未入睡,四下走動,因為飢餓,因為對未來的不確定,惶恐不安的徘徊。
用得起蠟燭的人不多,也不會有人多帶這些無用物,俯身可拾的柴火到處都有,誰會浪費銀子去買燭油。
“妹妹,你的手在抖。”突然間,一本正經的牛鴻玉很想笑,他的妹妹也有可愛的一面,不全然是無畏的。
“我知道。”她苦笑。
“妹妹,你不會真把他當繡布繡了吧?”她下針的手法真像在繡蝴蝶戲春圖,一針落,一針起,每一針打個結再落針,細細密縫把皮肉縫在一塊,嚇人的傷口逐漸縮小。
“二哥,你不要一直提醒我好嗎?我緊張的背都濕透了。”人命關天,她也不想身兼劊子手。
他悶聲一笑,不再開口。
牛雙玉戰戰兢兢地縫好背後的傷口,接著是手臂上的,越縫越順手的她不再雙手發抖,下針又快又准,一個抽線就打一個結,簡直有如神助。
很快地,手臂上的傷口也處理好了。
但是當視線落在大腿內側的傷口時,她倒是矜持了,面色略紅的看向正瞧著她的二哥。
“二哥,等他醒來之後,你跟他說這兒的傷口是你縫的,與我無關。”她還要做人呢。
牛鴻玉悶悶的笑著,“好。”
“……二哥,你聞到了嗎?”應該不是錯覺。
“是魚湯。”他也聞到了。
“二哥,我好餓。”她幹麼救人,自己的肚皮都顧不了。
他也餓了。“小豐帶大哥到你丟草墩的溪邊收魚,聞這味道相當香濃,想必收穫不差。”
“唉!我的魚……不管了,趕快弄好喝魚湯,最嫩的魚肉要留給我。”牛雙玉下手極快,三兩下就縫合完畢。
“好。”他寵溺的揚唇。
“酒來。”一次解決。
不按牌理出牌的牛雙玉先把酒含在口裡,再噴向趙冬雷背上的傷口,昏迷的他因此痛得全身繃緊,痛哼一聲。
接著是手臂、大腿內側,趙冬雷同樣痛到弓身蜷縮成蝦球狀。
“知道我為何全部傷口縫合再用酒嗎?因為我曉得非常痛,痛徹心扉,若一個個噴上烈酒,他會因為劇痛而全身肌肉繃得死緊,我的針就扎不進肉里了。”她說得得意洋洋。
牛鴻玉好笑的揉揉妹妹的柔軟髮絲。“餓了吧?”
“大哥,我要喝魚湯,妹妹的肚子扁了。”她餓慘了,五臟廟直打鼓。
剛煮好湯的牛輝玉,正巧盛了一碗湯來到板車旁。“小心燙,小口喝。”
餓到手腳發軟的牛雙玉將上玉露生肌丸的活兒分給二哥,自己出了板車,端湯吹了幾口便要往嘴裡吞,真被熱湯燙了嘴,她哇哇大叫魚死不瞑目來報仇了,逗得兄弟們哈哈大笑。
不久,板車內的男子上完玉露生肌丸後便沉沉睡去,而板車外笑語如珠,一家人苦中作樂的忘卻煩憂。
嗯!這是什麼湯,滿好喝的。
很香、很濃,帶著野蔥的氣味,入口香溢,輕滑入喉,滿嘴留香,叫人慾罷不能。
咦!他還沒喝夠,居然就沒了。
他還要再喝。
但是如何叫喊,就半碗魚湯,沒了,餵食的人根本沒聽見他的聲音。
風,帶著乾燥的味兒,悶熱中又有一絲涼意。
轆轆轆轆轆轆……
車輪子的轉動聲不斷傳來。
因為餓,因為身體的基本需求,長而黑亮的睫羽如揮動的蝴蝶翅膀,輕輕地抖顫幾下。
像是走了很遠的路,全身疲乏的男子虛弱地睜開眼睛,深如濃墨的瞳色蒙上了一層迷惘。
他忘了發生什麼事,也忘記自己是誰,但他隱隱約約記得自己欠了一個小姑娘,得用一輩子來還……
“小子,你醒了呀!”
陌生的男人嗓音傳來,渾身酸軟的男子倏地眯起眼,進入警戒狀態。
“你是誰?”乾澀的沙啞聲一出,他自己也嚇一跳,似乎不是出自他的喉間,沉如磨石聲。
“我是旺叔。”男人的笑容爽朗,年約四十出頭,一身皮膚黑得發亮。
看得出是質樸的莊稼漢,眼中沒有惡意的算計,只有友好。
“旺叔?”他沒見過,肯定的。
旺叔哈哈大笑。“是菊嬸的那口子,牛家那幾個娃兒拜託我照顧你幾日,直到你醒來。”
“牛家?”又是誰?
他完全迷惑。
“你忘了呀!瞧你一臉疑惑的樣子,不就是你二舅家,牛妞給我一日十文錢,讓我幫你把屎把尿的,替你擦拭身子和換藥,因為你太沉了,還得抽空幫兩小子推車。”他的腳走起來不順,一跛一跛的,但推個車、看顧個人還行。
“牛妞?”還有推什麼車?
緩緩地,他的神智轉為清明,目光澄澈的看著所處之地,簡陋的篷車,很鄉下的味道,空間狹小得只容他翻身,看似由幾塊木板拼湊而成,車內的另一頭堆滿糧食袋子、油紙包著的鹹肉以及被褥等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