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遭遇到這樣的天災,兄長、弟弟沉浸在失親的悲痛中,唯有牛雙玉當機立斷地搜尋剩餘的糧食,即使是一斗米、一件衣物、一床被褥,都是賴以生存的救急物品。
擁有兩世記憶的牛雙玉原本是土木工程系大四學生,差兩個月就要畢業了,那時教授帶了十來個學生到偏遠鄉區替老農蓋房子,由於其中一名學生的疏忽導致一面剛砌好的磚牆倒塌,她便是倒楣被壓在最底下的那一個。
當她再睜開眼時,身體嚴重縮水了,二十一歲的她成了三歲的小女娃,瘦不見肉的躺在不算暖和的被窩裡。
當時她懵了,好幾天回不了神,正巧在病中,沒人察覺她的異樣,以為她病得太虛弱了,沒力氣開口。
後來她發現這小女娃有一對很不錯的父母,便釋懷了莫名穿越來此的疙瘩,順其自然地當起同名同姓的牛雙玉,重新當個小孩。
誰料想得到這樣的好日子才過幾年而已,天災一來就徹底瓦解,滿目瘡痍的家園不復昔日的寧謐。
牛家靠近村頭,因此還有一半的前院未被掩埋,幾個兄弟姊妹在泥土中挖呀挖的,挖出下半身被埋在土裡的驢子,那時它已奄奄一息,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牛雙玉雖然捨不得養了多年的驢子,但仍狠心的叫大哥、二哥把驢子殺了,再請同村倖免於難的阿勐把驢皮剝了,她分出一半的驢肉給還活著的村民,另一半則趕快用鹽醃製,做成鹹肉干能存放久一點。
家沒了,地也沒法耕種了,天曉得幾時才有安穩日子好過,要重建遙遙無期,而且短期間大伙兒都要過一段苦日子,她不未雨綢繆多做些儲備,日後恐怕要挨餓了。
經一番打探,果然如她所預料的,不只是他們所住的村落遭難,整個南鵝山山脈周遭的鄉鎮、村子全都受到波及,屋垮人毀,傷亡慘重,幾乎沒有一處不受損,綿延數百里之長。
因為是重大災情,一次死了十幾萬百姓,活下來的寥寥可數,所以朝廷很快就派人來救災,勘察災情。
大部分的災民都集中在縣城外一處空地,住在縣府搭建的臨時棚子裡,牛雙玉兄妹也在其中,靠著善心人士一天兩頓,一餐一顆饅頭和一碗薄粥度日,等候朝廷的發落。
不過在等待期間,他們常會熘上山找尋可食用的糧食,幾個孩子也不吃,能儲藏的便儲藏,不能存放太久的便用鹽醃著,之前借出山屋的老樵夫被住在城裡的女兒接走了,留下的山屋剛好讓他們儲放糧食。
而後他們笨手笨腳砍竹子和粗木,幾人合力在沒有驢子的驢車上搭了個半人高的車篷,以驢皮覆頂,不足之處則縫上草帘子做成有頂可遮的板車。
有備無患,總會用得上。
半個多月後,朝廷下令幾個受災最嚴重的村子遷村,牛家所在的杏花村也在其中。
雖名為杏花村,其實村子一棵杏花樹也沒,倒是棗樹種了不少,每年賣棗的銀子也能過個好年。
這時板車就派上用場了,幾個孩子把糧食、被褥等雜物搬上板車,占了快一半的位置,有了草帘子的遮蔽,沒人知曉裡面放了什麼,只當是孩子們僅剩的一點家當。
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牛家兄妹跟著一群遷村的災民移動,腳步緩慢的前進到數百里外的牛頭村落戶。
只是杏花村倖存的村民並不多,三百多人的村子如今只剩不到三十人,而且老弱婦孺居多,在長途跋涉之中,有人撐不住落後了,也有人因此得病了,缺衣少食的,也沒多少銀子看大夫,沒多久也歿了。
看到這種情形,牛輝玉、牛鴻玉更加謹慎的護好弟弟妹妹,也不讓人瞧見車上有什麼,寧可辛苦點一人一邊推著板車,夜裡也不睡車內,兄弟倆分睡在板車的兩側,以免有人靠近。
他們非常慶幸妹妹的先見之明,預先儲存好食物,有富戶施粥便去排隊,儘量不用到自家的儲糧,能多藏一些就多藏一些,可也絕不貪多,占了別人能分配到的食糧。
看到一路上同行的災民面黃肌瘦的樣子,以及為了半顆饅頭大打出手的兇殘,他們更小心翼翼的不去動板車上的米糧和白面。
不知是有預感還是疼孩子,牛輝玉要帶弟弟妹妹上山借住時,牛秀才突然把家中的一半財物交到長子手中,叮囑他要好好照顧兩個小的,要讓他們吃飽穿暖別受凍。
此時的牛輝玉懷裡就兜著十幾兩銀子,他用布一層一層的包住,不讓別人知曉。
“妹妹,別再編了,休息一下,小心手疼。”妹妹打生下來哪受過這種苦,爹娘瞧了不知有多心疼。
牛輝玉望著草帘子內的身影,心裡頭非常難受,他曾想過有一天考中舉人,再進士及第當大官,讓一家人都過上好日子,為妹妹覓一門好姻緣。
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前一刻還興高采烈的通過府試,準備一年後再參加考試,沒想到筆墨紙硯還在,而今卻少了雄心壯志,只想著有個穩妥的落腳處就好。
“是呀!姊姊,你別累著了,一會兒隊伍停下來歇腳時,我幫你搓草繩。”看來瘦了一圈的牛豐玉拍拍胸脯,臉上微帶一些疲色。
畢竟再壯實也是孩子,為了不讓兩個哥哥推得太吃力,他堅持不上板車,自個兒下來走路。
“不累,你們就愛慣著我,我只是動動十根手指頭罷了,哪有你們辛苦。”她的身子走不了遠路,只好認命的當個林黛玉,真是農家丫頭小姐命,被幾個兄弟呵護著。
“誰說編草蓆、草帽不費力,你看你的手都編得又紅又腫了。”娘說姊姊是姑娘家,要嬌養,不能做點重活。
牛雙玉笑了笑,不以為然的用蘆草杆編蓆。“多賺點錢才能給小豐買糖吃呀,以後要用銀子的地方多的是。”
破船也有三斤爛釘,即使是災民,手頭上也有幾百文,甚至是幾兩銀子,牛雙玉以一隻草蓆十文錢,一頂草帽五文錢的價錢賣給同行災民,或是停留在當地的百姓,也算貼補。
手巧的她編的草蓆和別人不一樣,特別的厚實,不是薄薄的一片,約有一寸厚度,可以鋪在地上當床睡,避免地里的濕寒往人體裡鑽,也方便一卷就往背上背,蓆子輕不壓背,用過的人都覺得便利。
而草帽也不是一般草帽,類似東南亞國家的斗笠,有竹葉就用竹葉編,通風透氣,有股竹子的清香;若無竹葉便用較具靭性的長草和稻草編,總之有什麼就用什麼,她都能編得又好又快。
這些都歸功她有做手工的嗜好,她學生時脾氣有點暴躁,時不時的心浮氣躁,唯有編織和做些手工飾品才能平靜下來,藉由在一針一線的穿梭中找到心中的平和。
沒想到有一天這會成為賺錢的手藝。
牛雙玉一天能編五張草蓆、六頂草帽,雖然入秋了,但天氣還是一樣燥熱,越往北走越乾燥,白日熱,夜裡涼,因此草蓆、草帽賣得不錯,她進帳不少。
“我不吃糖,只要姊姊好。”牛豐玉腮幫子一鼓,像個小大人似的懂事,不吵不鬧很聽話。
“不吃糖也要多存點錢呀!不然到了牛頭村,我們拿什麼吃喝、蓋房子。”她喜歡想得長遠,預做準備,什麼船到橋頭自然直都是騙人的,在大家都一樣窮的情況下,誰也幫不了誰,唯有自助才能把日子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