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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年雲棠都五十有餘了,即便從小廟中跑出來,也不至於聊發少年狂,如此倜儻。
但,如此相像,難道是雲家的親戚?
我索性打開窗,一旁大船甲板上幾個打燈籠的下仆拉扶著女娘上了船。那女娘整整裙子,隨著僕役往艙中去了。載著她的小船竟然又呼啦呼啦往我這邊劃來,划船的艄公彎腰道:“客官,不好意思來,方才沒回聲,以為你不想要陪。岸上還有別的娘子,我再給你栽一個哩?”
我只得道:“罷了,今夜可能是與佳人無緣。”
那艄公立刻道:“有緣有緣,緣分大著來。岸上的姑娘們,都盼著客官的緣分。”
十分不屈不撓。
我正要再答話,靠窗坐著的那人忽而揚聲道:“臨船的仁兄,夜色清幽,酒伴佳人,何妨過來同飲?”
我稍微有些心動,還是道:“多謝相邀,只是在下不禁熬,夜裡要早睡,明天好行船。”
那人笑了一聲:“那在下便不勉強了。”遙遙拱了拱手。我這裡也抬手還禮,只是烏漆抹黑的沒燈火,他應當看不到。
片刻之後,臨船的那扇窗便合上了窗扇。我再婉言回絕了還撐著船在窗下殷勤等待的艄公,也合窗睡覺。
第二天一早,我洗漱完畢,想去問問柳桐倚知不知道隔壁船上的人什麼來歷,卻聽得小廝道,臨近幾艘船上的客商前來拜會,柳桐倚正在與他們說話。
我到了當廳堂用的艙室內,果然見柳桐倚正與幾人坐著敘話,見我過來就都站起身,彼此見禮。其中一人,應該就是昨夜隔壁船中那人,柳桐倚道:“這位萬老闆是做珍寶生意的大客商。”
我立刻道幸會,那人笑道:“梅老闆過譽了,在下萬千山,算是個倒賣石頭的而已。”
旁側的其餘幾個客商立刻呵呵道:“萬老闆這般過謙,我們豈連做買賣幾個字都不敢提?”
我抬袖道:“在下趙財,就是個南北捎帶小雜貨餬口的,此次搭梅老闆的便船去南邊進貨。”
一旁的幾個客商又笑道:“趙老闆果然更謙虛了,可見剛才萬老闆的確是謙虛過分了。”
白天看來,萬千山與雲毓並沒有昨天夜裡隱約間那麼像,年紀應該比雲毓大幾歲,約莫近三旬,與我應該差不了多少,此時的雲毓也比他瘦削多了。此人極擅言談應對,又帶著一種不羈的態度,約莫另有出身來歷,並非一般的商賈。模樣與雲毓依稀有幾分肖似,細看卻又都不像。此人長著一雙天然帶笑的雙眼,讓人不由感覺容易親近,只有衣飾華美一項,與雲毓又有些像了。
我思忖,如此頻頻打量萬千山,可能會惹人起疑,便在又一次打量時道:“萬老闆就是昨夜相邀共飲之人罷。”
萬千山滿臉恍然:“原來趙老闆就是昨天夜裡那位佳人敲窗也不應的君子兄。”搖了搖手中扇子,“在下便是因為也有些想拜會昨夜的仁兄,今晨方才前來拜會。”
眾客商們坐了一時,彼此聯絡完情誼,道完來日若有生意來往,互相多關照之意便紛紛告辭離去。
船不多時離開雙河碼頭,繼續趕路。我和柳桐倚方才得閒用些早飯。
柳桐倚船上的廚子十分不俗,清粥小菜兩碟蒸餃,樣樣精緻。
我向柳桐倚道:“方才那個萬千山,你看他像誰?”
柳桐倚道:“初一看,很像雲侍郎。”
我道:“不錯,我昨天晚上剛聽他的聲音,又覺得有些像雲棠。”順便將昨晚的事情說了,再道,“但,剛才再細細看又沒那麼像了,之前還在想,該不會也是雲家人吧。”
柳桐倚慢條斯理地吃完一個蒸餃,方才道:“說不定。”微凝眉道,“我記得,雲侍郎是還有位兄長吧。”
我怔了一怔:“你說雲載?”
雲毓在雲棠的子女中排行第三,上面有一兄一姊。他三人都是雲棠的正妻所出。這位雲夫人出身不好,貌似是個買賣人家的千金,當年雲棠未考取功名前,家境破落,據說為了支持生活才娶了這位夫人。雲毓的祖母很是挑剔,等雲棠中了功名發跡之後,橫看豎看兒媳婦都不順眼,覺得實在不夠高貴,沒有官太太的款派,給雲棠丟臉,不免常常後悔,早知道兒子能那麼年輕就中功名,便不娶這門親了。雲夫人成天聽在耳中,心中自然不舒服。雲棠年紀輕輕便得了功名,身側不乏佳人投懷送抱,如夫人蹭蹭蹭地娶了好幾個,各個相貌美,擅才藝,雲夫人鬱結在心,生雲毓之弟時難產而死,孩子也沒保住。據說當時雲棠正在給其中一個小妾賀生日。雲毓和其姐都還年幼,但長子云載已經很懂事了,十分怨恨祖母和雲棠,十三四歲時就留書離家,聲稱與雲家再無瓜葛,從此杳無音信。
掐算年紀,倒與萬千山相似,假如雲載當時是去投奔外祖父家,現在做生意正剛好,只是,雲棠的夫人似乎不姓萬,或許有意隱姓埋名。
柳桐倚道:“方才聽萬千山說,他是去揚州做買賣,多半路程與我們相同,若是想查探,機會甚多。”
我道:“查探了也沒什麼用。即使他是雲載,一不會造反,二不會替雲棠報仇,三這是雲家的私事。只是昨夜乍一看如此相像有些好奇罷了。”
柳桐倚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等我去甲板上站站透氣時,果然看見萬千山的大船遙遙在不遠處。我沒打算再查探,但等到了傍晚,再到一處碼頭泊宿時,萬千山卻主動過來,相約一道吃酒。
萬千山長年走水路運貨,各處碼頭城鎮都熟稔,他在自己船中擺宴,卻是從岸上城中請了廚子做菜,燈火亮如白晝,盤碟堆疊滿桌,還有蘇胸半露美貌女娘彈唱斟酒,我三年沒見過這般陣仗,竟然被那些女娘晃得有些頭暈,倒是柳桐倚一派淡定,兩個女娘纏著他挨了又挨,摸了又摸,摸得我嘴角抽搐,他依然神色如常地喝酒。
萬千山道:“等一下,我還有個好去處,與兩位仁兄一同前往消受。”
我堅決墾辭,眼前的都消受不了,好去處我怕頂不住了。
萬千山眯著笑眼道:“何妨先聽一聽其好處?”向我和柳桐倚湊近了些,滿臉神秘低聲道,“城裡剛有一家浴堂內到了幾位東瀛美人,推拿手法與眾不同,不去享受一番豈不可惜?”
第51章
他說到東瀛美人,我倒又有幾分心動。早聽聞東瀛小國的女子天生順從,男人要她們做什麼她們就做什麼,比之我中土女子,另有一番溫馴情趣。
想當年我的那班皇侄們便商議弄幾個耍。啟禮還曾摩拳擦掌和我道,命人到時也尋幾個美貌的東瀛少男來給我嘗鮮。
可惜當時正趕上朝中幾名清流力諫管制奢靡之風,皇上的一道聖旨下,東瀛少女與東瀛少男們便俱都化作泡影。可算昔日的一件憾事。
不想今天竟有一償所憾的機會。
萬千山道:“此番便由我做東,只當開開眼界如何?”
我道:“這怎行得,我與梅老闆已經白吃了萬兄一頓酒席,無論如何,去城中這次輪到在下回請了。”
萬千山撫掌笑道:“趙兄如此說,就等於答應要去了。既然說要請客,更不能賴帳。”
我一口應允,待話出口,又想起答應的有些急了,只怕那種地方,柳桐倚不會去。
正想間,柳桐倚已微笑道:“那我便跟著萬兄一同沾光了。”
我卻有些意外,沒想到他竟然會去,明知道他在朝許多年又開了這幾年商行,煙花局必然常見,但總覺得那地方和他有些不搭。
萬千山所說的那個浴堂名喚馥香苑,就在岸上東平城中的主街之上。萬千山只喊了兩個家僕跟隨,上了岸步行不多時,便到了門前。
東平城的街市與雙河鎮相似,因它的城更大些,主街比雙河鎮更繁盛幾分,挨著馥香苑的還有幾家浴堂,都不如它家門臉華麗。剛進門,便有小夥計帶著兩個身穿露臍肚兜扭動腰肢的胡姬迎上來,態度非常殷勤,捧來一本冊子,內繪浴堂的格局圖紙一份,供我等挑選。
據圖紙上所繪,浴堂內一大廳中有大浴池一座,名喚馥香池,可供尋常客人多人共浴,單池的小間又分兩大處,一處叫品幽,內有杭州閣、蘇州閣、京閣等等,皆本土名處。另一處喚作賞怡,內置波斯間、高麗間、爪哇間等等,都是番邦風情,連那赫間都有。
小夥計指點著最內里一角道:“這是新開的東瀛間,池也是新的。只剩上等池一間了,真是恰剛好。”
我問:“一間內有幾個浴池?”
小夥計道:“只有一個。不過爺請放心,再添三位也不會侷促。”
東瀛上等池間內陳設雅致,分為內外兩間,外間設著桌椅席榻,桌上有茶水果品,軟榻上鋪著細竹涼蓆,牆上的字畫雖非名家手筆,卻也撐起了幾分雅致,門邊跪著五名少女,伏身行禮,我與柳桐倚都道起身,幾個女子卻依然跪著,小夥計道:“她們是正宗的東瀛姑娘,都是這樣跪著服侍客人的,幾位爺習慣就好。”
萬千山道:“若要寬衣,她們夠得見麼?”
小夥計連忙道:“需要站起來的時候,自然就站起來了。”
我等只得一步步體會。先讓那小夥計退下。屋內的地面是長木鋪就,極其乾淨,我三人走進室內,身後便有一名少女手拿布巾膝行擦洗地面,她的衣飾與其餘四名女子不同,看樣子是專司此職。
萬千山先在軟榻上坐下,就有一名女子膝行到他面前,為他脫下雙履,我與柳桐倚亦是這般各有一女子服侍。等到寬衣時,跪地的少女果然站了起來,只是一直溫馴地低著頭,手法也格外輕柔,衣領處露出雪白的頸項,甚有番邦韻味。
我正稍作賞玩,眼角的餘光卻瞥見另一名女子正替柳桐倚寬下外衫,襯袍處衣襟半開,內間池水騰來的霧氣中,卻與平常的柳桐倚不大相同。
內間霧氣騰騰,一汪熱水清透見底,浸在其中十分舒適。三名女子跪在池沿邊服侍,按捏推拿的力道稍嫌弱了,但另有一種貼心之感。
萬千山顯然是個慣客,靠在池邊任身後的女子在他頸肩處按捏,兀自與我和柳桐倚閑談,柳桐倚在他身邊不遠處,照例話不甚多,斜靠在池邊,略有慵懶之態。昔日我曾夢寐以求見一見不穿衣服的柳相,此時得償夙願,心中感覺有些複雜的異樣。
些許時候後,第四名女子捧著一個托盤在池邊跪下,托盤內放著銀壺酒盞,萬千山就著服侍他的女子的手飲下一杯酒,抓住那女子的手腕向下一拉,池水飛濺,那女子跌在他懷中,溫順地主動仰首,萬千山在水中扯開她的衣裙,霎時已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