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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躊躇了一下,心想還是去那戶人家借留片刻,避避雨比較好,便快步跑了過去,那個宅院在雨中看來十分清雅,像是詩書人家的宅院或某大戶人家在京郊的別院。
洛章晟到了院門前,抬手叩門,門卻應手而開,門內的庭院中荒糙萋萋,寂靜一片,再叩了幾下門,依然沒人應。難道這個宅院是個荒廢的宅子,沒有人住?
雨眼看越下越急,洛章晟跨步進了院門,拱手朗聲道:“請問主人在嗎?在下路經此處,突逢急雨,不知可否借留片刻,權避風雨。”
院內依然一片寂靜,無人回答。
洛章晟只好再朗聲道:“那在下便唐突進來了。”合上大門,疾步行過庭院,踏上一道廂房的迴廊。
這道廂房像是個廳堂模樣,但廳門緊閉,洛章晟在迴廊下抬袖擦了擦臉上的雨水,袖中的一樣東西滑下來,啪嗒掉在地上,原來是他在市集上買的那把舊扇,洛章晟彎腰將扇子撿起,打開看了看:“喔,居然沒濕。”
正要將扇子收進懷中,洛章晟的視線無意間一掃,忽然發現身邊的廳門不知何時開了半扇,門邊站著一個人,正一言不發地望著他。
洛章晟嚇了一跳,只見那人穿著杏黃色的長衫,看起來約二十四五歲的年紀,相貌異常俊美儒雅,洛章晟急忙拱手道:“閣下便是這宅院的主人吧,在下路遇大雨,以為院中無人便唐突進來相避,實在十分無禮,望請諒解。”
那人靜靜地站著聽他說完,微微一笑,既斯文又和氣,像三月里最柔軟的春風:“無妨,這裡已經很久沒人來過了,今日有客到訪,倒有些驚喜。如果你不嫌鄙陋,就請廳中坐吧。”
廳堂之中,布置得十分雅致,那人引著洛章晟在一張小几邊坐下,几上擺著像是剛沏好的香茶,那人抬手替洛章晟面前的茶盅斟滿,洛章晟急忙道謝,又道:“在下洛章晟,請問閣下尊姓。”
作者:青伊笑2008-12-3108:15回復此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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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道:“我叫秋韶,你不必太過客氣,直呼我名便可。”
洛章晟一邊品茶,一邊找話和秋韶攀談:“秋兄你的宅院甚是雅致,只是方才進來,看庭院中有些荒蕪,難道這裡只有你一個人住?”
秋韶道:“是,這座宅院中,只有我而已。”
洛章晟詫異道:“連個下人都沒有?秋兄你斯斯文文的,像個讀書人,一個人住這裡實在是太偏僻了吧。”
秋韶雲淡風氣地道:“習慣就不覺得什麼了。況且——我只是一介書生,有地方可以住便可,沒那麼多計較。”
洛章晟看秋韶的舉止形容,覺得隱隱有博學雅士的風範,一般這種人,往往有些怪癖,喜歡在荒山野嶺處一個人住,看來秋韶便是其中之一。
洛章晟便道:“既然今日有緣結識,秋兄如果不嫌在下聒噪,待來日我再來拜訪,順便替你整一整庭院,當作今日避雨的答謝如何?在下雖然書讀的不怎麼樣,整理庭院這種事還算在行的。”
秋韶含笑道:“好,如此說來,洛兄你是京城人士?今天到這京郊僻靜處,想是來踏青的。”
洛章晟嘆息道:“唉,不是來踏青,是來散心消愁的。說起這事,咳咳,就有些丟臉了,我應考名落孫山……”於是一五一十,將從小如何在自己的爹與死對頭的攀比中被迫苦讀,直到如今名落孫山的落魄紛紛傾倒而出。一邊說一邊嘆氣。而說道自己可能是命中帶衰,最近接連衰運,碰到那個女扮男裝的少女一事,因為顧慮到那少女的名節,故而隱去不談,只說連去酒樓喝酒都遇到了衰事,然後到郊野散心,都碰上大雨。
洛章晟說得不勝唏噓,末了道:“……唉,總之,我最近簡直衰得勝過了祥王,趕明兒要到廟裡去燒燒高香,去去晦氣。”
秋韶一直在靜靜地聽他傾訴,待聽到“衰得勝過了祥王”時,忽然怔了怔。
洛章晟看他神色有異,道:“秋韶兄,莫非你是今日才到此處住,沒有聽說過‘衰如祥王’的典故?這個是京城中常用的一個比方。”
秋韶訝然地揚眉,果然是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樣。
洛章晟道:“唉,你果然不知道。那麼,十幾年前,因為謀逆罪被誤殺的祥王你總該聽說過吧。這位祥王啊,實在是冤得很,聽說他生性淡泊,只愛養花作畫,十幾年前安王和祿王謀反篡位,偏偏這夥人被抓後,胡亂拉人下水,一口咬定也有祥王,先帝當時正在氣頭上,也沒查實,立刻就派人將祥王殺了。結果這邊祥王剛咽氣,那邊他無罪的證據就出來了,他不但無罪,還是最大的功臣,正因為他查到了蛛絲馬跡,安王和祿王才沒有謀反成功。先帝後來悔恨不已,又是下罪己詔,又是命人將祥王厚葬,但祥王畢竟是冤死了。他確實太衰了,只要那證據早查出一個時辰,他就不會死,所以京城裡的人現在打比方,往往都說是‘冤得和祥王似的’或者‘衰得和祥王似的’。”
秋韶聽他說完,沒什麼特別的神情。洛章晟用手半掩住嘴,向秋韶身邊湊了湊,壓低聲音接著說:“另外,還有個傳說。祥王因為死得實在太冤了,所以一直陰魂不散,在皇宮裡,到了天陰下雨,夜黑無月,或者陰氣比較重的日子,就能看見祥王在皇宮各處飄來飄去飄來飄去飄來飄去……”
秋韶面無表情地聽著,嗤地一笑:“胡扯。”
洛章晟敲了敲摺扇道:“鬼神之說,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反正就這麼傳傳而已。”
秋韶揚眉道:“你信麼?”
洛章晟摸著下巴道:“半信半疑吧。”
秋韶淡淡笑道:“倘若有一天,你真的見到了,會不會害怕,或避之不及?”
洛章晟道:“誰見到鬼,可能都會嚇一跳,說完全不怕不大可能,但應該不會很害怕吧,祥王當年十個風雅的人,想必做鬼也是個風雅的鬼,我和他又沒仇。秋韶兄你怕不怕?”
秋韶往自己的杯中斟了杯茶,卻沒有答話。
外面雨勢漸小,秋韶站起身,望向廳外。
庭院中有一株桃花開得正好,花如彤雲,在細雨之中如同薄霧籠罩,恍若一幅畫卷。
洛章晟也站起身,踱到秋韶身邊,看向那株桃花,讚嘆道:“真是好花,如詩如畫。對了,說到桃花,今天我在市集上買了一把扇子,扇面上只畫了幾根樹杈,沒葉也沒花,倘若將外面的桃花收進扇面中,一定風雅至極。可惜我不擅畫。”
秋韶注視著他手中那把打開的摺扇,片刻之後緩緩道:“你這把摺扇,從何而來?”
洛章晟道:“市集上買的。”
秋韶輕嘆了口氣:“看來你我確實有些緣分。這把摺扇,是我畫的。”
作者:青伊笑2008-12-3108:15回復此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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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洛章晟大驚:“啊?”賣扇子的小販又是寶物又是有來歷的說了一大堆,沒想到畫扇子的人就在眼前。“但,這把是舊扇,至少也有好幾年的歲數了,為何……”
秋韶道:“數年前,我畫此扇時,畫到一半,便因事擱置,後來這把扇子不知被何人取走,我還以為它早被毀掉了,沒想到竟然會流落市集,被你買到。”
撿洛章晟仍是一臉不能置信,秋韶便走到小几邊,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寫了一個韶字,字跡清逸,果然和扇子題詩的一面落款處的那個韶字一模一樣。
洛章晟這才咂舌道:“原來真的是秋兄你畫的,果然太巧了!”將摺扇送到秋韶面前,“既然這把扇子是你意外遺失的,理應物歸原主。”
秋韶接過摺扇展開,望著只有樹枝的那一面,神色隱隱有些寂寥,片刻之後,將摺扇合上,遞還給洛章晟:“這把摺扇既然已經到了你的手中,就屬於你的了,你如果不嫌棄它是把沒畫完的扇子,就留著它吧。”
洛章晟接回摺扇,不知為什麼,竟覺得有種清冷的寂寞從扇骨蔓延到他的手上,再蔓延到心中,他默默地站了一會兒,方才躊躇道:“那個……秋兄,我有個不情之請,既然這扇面你當時沒有畫完,現在庭院中桃花正好,不知能否請你將扇面上的桃花補完?”
秋韶望著庭院中的桃花,輕嘆道:“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畫過桃花了,就算此時再畫,心境已與當年不同,恐怕也畫不好。”轉而回望洛章晟,唇邊忽而浮起一絲笑意,“不過你若喜歡,我可以教你畫。”
洛章晟怔了怔:“啊?當真麼?”此時外面的雨已漸漸停歇,風中夾著潤潤的濕意與泥土和青糙的味道吹入廳堂,秋韶寬大的衣袖和袍角被風拂動,像要與門外的青糙和桃花一起融入一幅水墨畫卷中。洛章晟看得有一絲恍神,欣喜地抬袖道:“那真是求之不得,不過我天生魯鈍,從小到大不知道氣死了多少個教畫的先生,秋兄你教我的時候別被我氣到便好。”
秋韶微笑不語。
洛章晟又道:“那我可要天天過來學畫了,我成天無所事事,什麼時候都有空,不知秋兄你每天哪個時辰比較空閒?”
秋韶道:“我白天不大方便,傍晚太陽落山後你過來吧。”
洛章晟滿口答應,又連連道謝,與秋韶再閒聊些詩書趣聞,一直到暮色深重,方才告辭離去。
走了很遠後,洛章晟又回首望了望那座宅院,白牆墨瓦隱在長糙與老樹中,在暮色里看來竟有種畫裡人家的虛浮感,洛章晟忍不住摸摸袖中的扇子,今天遇見這把扇子,倒是引出了一段奇遇。
洛章晟踏著夜色回到家中,還好他爹左相大人去別家赴宴,不在府中,洛章晟趁機溜回房,在燈下又打開那把扇子看了兩三遍。更衣時又想起了那個被宋韻知始亂終棄,趴在自己懷中痛哭的少女,今天一天,奇遇甚多,福禍參半。
第二天大早,洛章晟就溜出家門,在市集中閒逛,想買些畫畫用的筆墨顏料。另外,既然秋韶肯教自己學畫,總要送點拜師禮才是,不知送什麼比較好。
他在街上尋覓古玩店,打算挑一塊古硯送給秋韶,剛走到一家古玩店鋪的門前,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喊:“喂,洛章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