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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大早,老太太安插在新房外的探子就一溜煙的報喜。“老太太英明!璞少爺昨兒晚上在新房裡呆了一夜。今兒一大早那兩個婆子回去,暈了一雙。方才剛醒,兔子似的跑出大門去了。”
老太太大悅:“好的很,這下子我看那孫寡婦還有什麼錦囊計好搗鼓。”
劉玄同夫人在旁邊聽著,也自喜悅。
約莫過了五六個時辰,門口又有人來報說。“孫夫人坐頂小轎子,帶著個姑娘跟那兩個婆子上門來了。正在正廳里不乾不淨地罵呢。”
老太太慢悠悠地道:“她倒還真敢來,玄兒,同你媳婦跟我走。咱到正廳去會會這個主兒。”
沒到正廳,孫寡婦的叫罵聲先傳過來:“天殺的沒天良的東西們,這頭上沒王法了!沒青天了!這種斷子絕孫的缺德事兒都做的出!……”一回頭,看見劉玄夫婦跟太夫人,一頭就對著劉夫人撞過來。“老娘跟你們拼了!”
幾個下人忙從半路截住。老太太扶著丫頭落座,厲聲道:“你這個女人好沒道理。看在兒女親家的面子上須不同你計較。你女兒本是我劉家的人。如今成親又洞房天經地義。你沒老沒羞的混鬧個什麼!”
孫寡婦兩隻血紅的眼睛豎起來:“天經地義?!我呸!!!你兒子定的是我女兒,如今又把我兒子X了還有臉講!我倒問問天下人是個什麼道理!”
劉玄搖頭道:“這女人瘋了!親家母你好端端的混扯什麼你兒子我兒子?”
孫寡婦的聲音驀然的更尖銳了:“XXX的東西們,有膽子拉屎沒膽子上糞!我兒子還同你兒子在房裡頭,這裡就兩眼一翻死不認帳了。我把你個XXXXX的~~~~”
太夫人用手拍桌子:“什麼體統!把這個瘋女人給我拉出去!你女兒珠姨是我家名正言順抬來拜堂洞房,你在這裡混扯個什麼你兒子!”
孫寡婦仰天大笑:“當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好,老娘就同你講道理!天下人都知道我孫胡氏就一男一女。”一伸手,扯過兩個養娘身邊的一個腫眼泡的女子,“這就是我家珠姨,你兒子新房裡的,可不就是我兒子玉郎!”
十七
這些年來,關於孫寡婦在女兒嫁到劉家的第二天就大鬧劉府一事怎樣收場有很多不同的版本。
版本一是孫寡婦被劉家的詩書之禮所打動,從此改邪歸正,終成一代賢良。
版本二是孫寡婦殺的劉家老少雞犬不留,從此亡命天涯。
版本三版本四……流傳的越發流傳,成了茶樓酒肆娛樂諸君的營生。孫劉兩家也確實在大鬧劉府的一個月後,變賣所有家產,同時遷往外地。
劉夫人現在提起兒子還是兩泡的辛酸眼淚。“怎麼辦,怎麼辦?就這麼著下去,連個後也沒有將來怎生的好?”
劉玄就嘆氣:“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他死不改我也沒區處。就當沒養過他,一早死了!”
太夫人八十來歲的年紀底氣依然很足:“什麼叫當沒養過他?!有你這樣當爹的麼?!璞兒哪裡不替你長臉了?為官做宰,大學士府那麼氣派!不就一點子小毛病麼?用孫寡婦個道理,人要善變通。孫寡婦她都不愁,咱劉家又不只有璞兒一個男丁你愁什麼。”
劉玄不敢頂撞母親,只有搖頭。
當年往事,猶歷歷在目。
孫寡婦講出那件驚天動地的事情太夫人跟劉玄夫婦都不相信。疑惑要用事實驗證,劉老爺一馬當先,破開新房大門。結果真相果然就是真相。天地變色,風起雲湧。哭過暈過鬧過廝殺過後,劉玄真心實意地跟孫寡婦提議:“我一刀劈死這個孽障,大家乾淨!”
劉夫人連氣帶這樣一嚇,暈了。老太太叫:“使不得!”孫寡婦也叫:“使不得!”跟著擺出一篇道理。
“你兒子定了我女兒,又這麼著我兒子,你劈死他。我兒子女兒不是都落空?”
劉玄被問住了,道:“那要殺要剮親家母開口罷。”
孫寡婦經過思索鬥爭,最後開出價碼。“你兒子好那一口子,我女兒也不要他,只是你要先給我女兒說個好婆家。我兒子一天不娶老婆,你兒子也一天不能成親。”
劉玄滿口應了。太夫人推本思源,這事情孫寡婦固然有份,自己也有緣故,劉璞更是主因。也應了。
新娘子變成小舅子這樁事情若漏出去,兩家面子不保。珠姨也不好再嫁。孫劉兩家於是遷到京城。
劉璞同孫潤商議:”爹娘跟奶奶受了這樣大的驚嚇,若不做些事情讓他喜歡喜歡,也對不住這個孝字。日後也不好同他講價。”孫潤此時真正摸清劉璞的算盤,“底下那句才是你個實話罷。”
劉璞跟孫潤最後果然同榜中了進士,劉璞官至龍圖閣大學士,孫潤也入了翰林。
兒子登科,劉玄夫婦說不上是該喜還是該憂。劉璞有了學士府,自然不在家住。不在家,同孫潤住,看不見也安生;看不見,更憂心。
孫寡婦就勸解劉夫人:“桐樹跟楊樹遇著大風天,桐樹斷楊樹不斷。是為個甚麼緣故?楊樹柔軟,懂得跟著風向。所以人要善變通。”
珠姨的婚事是太夫人一手操辦的。“孫家這個小妮子,同她娘是一路的貨色,非要找個克的住她的,才是個道理。”珠姨最後終於做了驃騎先鋒的填房,這是後話不再提起。
孫寡婦封了誥命夫人後事事如意,但偶爾也有些小煩惱。
“玉郎啊!娘最近,有個事情一直在心裡頭沒拐過彎兒來。”
孫潤忙著幫劉璞抄文書,娘親的話只干應著。
孫寡婦迴廊下望著兒子跟劉璞的背影思索她的煩心事。
“你說我究竟算是大學士的婆婆呢,還是丈母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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