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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倆人四目相對,心意相通,氣氛變得無比美好,久違的粉紅泡泡也有要冒出來的跡象,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珀西頭上忽然傳來一陣傷心的啜泣:“嚶——”緊接著便是捉急的尖叫:“啾啾!啾啾啾!”
粉紅泡泡瞬間消散,原來是大毛等了半天等不到投餵餓得哭了起來,二毛見不得哥哥傷心,在珀西頭上直跺腳,提醒懶惰的伯父OR叔父趕緊給他們餵飯。
“不許鬧!”周惟護起短來那是相當的霸道,眼睛一瞪,眉毛一豎,“乖乖等著,馬上好!”
頭龍天生帶著威懾力,大小毛瞬間萎了,大毛用翅膀尖捂著嘴躲到了發叢里,小毛收起頤指氣使的小翅膀,發出一聲討好的“啾~”,請不知道是二叔還是舅舅還是姨媽還是姑母的飼養員慢慢來不著急。
珀西不禁失笑,小孩子果然是天生的外交家,這麼快就知道誰能得罪誰不能得罪了。沖好奶瓶給倆人,大毛立刻咕咚咕咚喝了起來,小毛比較雞賊,先假惺惺地讓了讓周惟:“啾啾!(你先來點兒?)”等周惟搖頭表示不用,才自己喝了起來。
“這孩子不是凡人。”周惟嘖嘖稱奇。
珀西用棉墊弄了個窩窩,將兩個毛放在裡面喝奶,自己去湖邊打水清洗烤架準備烤肉,剛洗了一半,驚訝道:“咦,這是……緣分石!”
“啊?緣分石?”周惟正在洗剝雪貓,忙丟下手湊過去看,話說他還沒見過這種據說在他體內形成腫瘤的神物呢。
珀西從水裡撈出兩個黑色小珠子,托在掌心細看,恍然道:“應該是大小毛的吧,之前被他們掉湖裡了……萬幸啊萬幸,這要是沉底了就完蛋了,注孤生的節奏。”
“原來緣分石長這樣啊。”看上去也就是個小彈子嘛,周惟撇撇嘴,拿過來遞給兩個毛,“來,乖,認認哪個是自己的。”
大毛一見緣分石就丟下奶瓶撲了過去,用翅膀尖抱起一個舔了舔,口水吧唧給弟弟說,“啾啾!”
二毛撿起另一個,“嘰里咕嚕”地自言自語一番,也舔了起來。
“這就認出來了?”周惟感覺挺有趣,蹲在旁邊道,“我看兩個石頭完全一樣嘛。”
“這是伴生石,他們身體的一部分,他們自己當然能分清了。”珀西說,誰知話音剛落就被打臉了——兩隻雞舔了一會兒,“啾啾啾”地交流了一下意見,互相交換重新開舔。
珀西黑線,周惟哈哈大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二毛:“不要亂交換!各拿各的!”
被他的威嚴震懾,大毛連忙將手裡的石頭遞給二毛:“啾!”
二毛搖頭不接,反而把自己的遞給大毛:“啾!”
兄友弟恭的典範,兩人讓了半天,誰也不肯先選,最後把兩個石頭放在一起,面對面不停地謙讓了起來——
“啾啾,啾啾啾!”兄長,你先請!
“啾,啾啾,啾啾啾!”不,賢弟,你先來!
周惟觀看了一刻鐘的傳統禮儀表演,遲疑著道:“其實他們是認不出來吧?”
兩隻雞本來還在裝逼,聽到二叔OR舅舅OR姨媽OR姑母的質疑,向他投去不屑的一瞥,終於各自撿了個石頭揣到了翅膀底下。
“其實……兄弟之間還是簡單直接一點的好。”珀西斟酌著說,“客氣成這樣還不如像我和格里佛那樣整天打架呢。”
周惟摸頭:“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爸肯定不這麼想。”
珀西:“……哼!”
兩個毛吃飽喝足,抱在一起窩在棉墊里睡著了。周惟烤好了肉,切成長條遞給珀西:“吃點吧,吃剩下的留給格里佛,誰讓他把兩個毛都扔給咱們一個人在那兒傷春悲秋。”
“就是,活該他吃剩飯。”珀西接過烤肉慢條斯理地吃著,“唔,味道不錯,你手藝見長。”
周惟得意一笑,其實珀西是非常挑食的,餵了好幾個月他心裡門兒清,所以即使在最最簡陋的情況下,也會儘量將食材處理得合他的口味。
好吧,這是一個合格的飼主應盡的責任不是嗎?
珀西也非常領他的情,就算只是粗糙的雪貓肉,也吃得津津有味,吃一會兒還主動從自己的肉塊上撕一片給周惟:“這一塊很嫩,給你吃。”
周惟接過來嘗嘗,點頭:“嗯,這是肚腩,很肥嫩。”想起當初珀西非要將粘在牙齒上的牛軋糖給自己吃,不禁有些想笑——這貨裝起蠢來可真是天下無敵,什麼不要臉的事兒都能幹得出來。
“你笑什麼?”珀西感覺有些怪異。
“沒什麼。”周惟說,“想起以前山里一些‘朋友’,山貓啦、野豬啦、猴子啦……經常會把吃剩的獵物給我放在門口。”舉了舉手裡的肉片,“和你一樣。”
“……”珀西想起裝萌寵的日子,有些莫名的尷尬,但隨即坦然道,“你朋友真多,我以後會和大家和睦相處的。”
周惟“嘿嘿”地笑了起來,其實珀西的性格是很高冷的,他非常清楚,但就這麼一個傲嬌的傢伙,在他面前卻永遠是好脾氣的,為了討好他,有時還會刻意放低身段逗他開心。
這種溫柔寵溺的感覺,就連周伊這個當爹的都沒有給過他。
好吧,我的命也不算很差,雖然親人緣上淡點兒,寵物緣上算是找著補了,周惟一邊傻笑一邊對自己說,吃掉最後一口烤肉,拍了拍珀西的肩膀:“放心,我不會因為山貓野豬和猴子而冷落你的,你現在已經在我的‘萌寵排行榜’上排第一了。”
“喲,這算是專寵嗎?”珀西乜斜他道。
“算是吧。”周惟點頭。
“你還有‘萌寵排行榜’這種東西?”
“那是。”周惟嘚瑟道,“這玩意就跟皇上的綠頭牌差不多。”
“在哪兒放著呢?回頭我拿來看看,看你後宮到底有多少。”
“在故宮正大光明匾後頭。”
珀西被他氣笑了:“哪朝皇帝把綠頭牌擱在‘正大光明’後頭?”
“朕。”周惟舔了舔手指頭,“朕就是這樣一個昏君。”
兩人對視半天,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著笑著,周惟忽然感覺臉燒得慌——尼瑪跟一個男人說開後宮什麼的,是不是太污了?
珀西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彆扭,眼神立刻變得有點兒意味深長。周惟被他如此溫柔地注視,心跳驟然加快,不過十秒便潰不成軍:“那啥我、我還沒吃飽,我去再烤點兒肉……你還要嗎?”
“你烤我就吃。”珀西像個標準的寵妃一樣魅惑一笑,“等你喲。”
周惟倉皇敗退,紅著臉狗攆似的跑了。
第102章 和解 EP02
溫暖的帳篷里。
厄瑪在強烈的頭疼中驚醒過來,只覺得眼前像是蒙著一層白翳,什麼都看不清楚,喉骨劇痛,呼吸時胸口傳來悶悶的窒息感。
一隻大手蓋著他的手背,掌心溫暖乾燥,熟悉而陌生。
是格里佛的手。
記憶的碎片閃斷般掠過腦海,火焰叢林、空間氣泡、噴發的火山……他被帶進了亞大陸,格里佛掐著他的脖子想要殺死他,將他的短劍刺入他的胸膛。
錐心刺骨的疼痛,不是因為那把劍,而是因為絕望,徹底的絕望。
該來的總會來的,只是遲早……厄瑪強迫自己平靜下來,開口,嗓音沙啞幾不成聲:“格、格里佛?”
蓋著他的手動了一下,厄瑪立刻反手抓住,幾乎用盡所有的力量,掙扎著道:“格里佛?是你嗎格里佛?”
格里佛的手停了下來,沒有再動。厄瑪喘了口氣,仍舊死死抓著他,艱難地道:“我、我知道你恨我,我不祈求你的原諒,只求你給我一點點時間,讓我說完我想說的話。請你看在、看在我們曾經……的份上。”
身邊的椅子響了一聲,格里佛坐了下來。厄瑪舒了口氣,眼前白翳慢慢散去,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淺藍色帳篷屋頂,這才知道自己回到了冰谷。
很好,他們就是在這裡開始的,現在在這裡結束,也算一種不圓滿的圓滿。
“我從沒想過要傷害你,我曾經向神靈發過誓,會用我自己的生命保護你……我也不知道,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厄瑪苦澀地說著,眼角忍不住有些發紅:“我是一個亡國的王子,三歲那年我父親死了,伊薩人攻破了星寰王宮,塞提亞祭司用他的兒子換了我的命,所以我活了下來。”
“我從小就沒有母親,我曾問我父親母親去哪兒了,他說死了。我去鳩塔尋找母親的畫像,卻發現屬於他的那面牆是空的,什麼都沒有。我想去問先君為什麼,但塞提亞祭司說不可以,我永遠不可以在他面前提和‘母親’有關的字眼。”
“後來,伊薩人占領了赫基帝國,我成了彼爾德王的奴隸。七歲那年,塞提亞祭司第一次把我帶進亞大陸,告訴了我關於母親的真相。他說為了保護龍的孩子,我的母親背叛了先君,離開了我們的國家,永遠地拋棄了我。”他稍微平復了一下情緒,接著道:“伊薩人占領星寰,殺了先君,但在此之前,我的家已經被雷澤龍毀了。龍擄走了我的母親,侮辱了我的父親,還讓它的兒子奪走了本屬於我的母愛……所以我仇恨龍,仇恨龍之子,如果不是因為龍,我不會失去母親,國破家亡!”
“我從沒懷疑過這仇恨,它是赫基帝國的傳統,也是我從小經歷的血的教訓。所以,那天……那天我看見你……你從岩漿里飛出來,我完全接受不了,不敢相信自己愛上的是一條龍!”他微微地發著抖,仿佛又回到了次空間裡那可怕的一瞬,“龍是我一輩子的噩夢,我、我不能愛上那樣、那樣可怕的生物……格里佛,對不起,我曾發誓說要用生命保護你,但那天……那天我違背了自己的誓言……我太害怕,害怕自己和母親一樣,成為龍的玩物,成為它們攻擊赫基帝國的工具……”
他忍不住落淚,但立刻用手擋住眼睛:“對不起,那天、那天我拋棄了你……一離開次空間我就後悔了,但我沒辦法回去,我是赫基的最後一個主君,必須沿著既定的命運走下去,我不能讓十二祭司失望,讓我的人民繼續遭受奴役。那之後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無法控制,不敢睡覺,因為一閉上眼就看到火山、岩漿,和瀕臨死亡的你。我瘋了一樣尋找打開次元通道的辦法,翻閱無數典籍……他們都說我著了魔,被龍蠱惑,失去理智……”
他停頓了一刻,像是在鼓起巨大的勇氣,良久良久,終於道:“因為我身體裡有了龍的孩子。”
“噓……”格里佛啞聲打斷了他,抽|出手來輕輕擦去他腮邊的淚水,溫暖的嘴唇輕觸他冰涼的額頭,“別說了,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機甲全部告訴了我。”
厄瑪被這突如其來的輕吻駭得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熟悉的男人,連呼吸都幾乎忘記,喃喃道:“你、你說什麼?”
“我都知道了。”格里佛用柔軟的毛巾擦去他鬢角的冷汗,五味雜陳地嘆了口氣,“我看見了孩子,他們已經孵化了,珀西正在照顧他們吃東西……我修復了機甲,瀏覽了它的日誌文件。”
沉默了一會兒,再次握住了厄瑪的手:“我必須向你道歉,厄瑪,我騙了你,我其實是一條龍,蝠魟龍,有人形和龍形兩種形態。我不是有意隱瞞自己的身份,一開始這件事連周惟也是瞞著的,我、我和珀西最初的想法,只是不想把事情弄得太複雜。那天在星寰,我已經準備要把一切都告訴你了,但後來……後來一切都發生得太快,我什麼都沒來得及。”
格里佛想起事發前那一天,如果他稍微堅持一點,事情也許就不會變成這樣:“如果我早點向你坦白,如果我早知道你是赫基王子,知道赫基人和雷澤龍之間有這麼可怕的禁忌,一定不會讓你面對這麼殘酷的選擇。請你……請你原諒我的隱瞞,我太自以為是,太自大,我的性格自來如此,我從沒想過它會造成這麼慘烈的局面……對不起。”
“別、別向我道歉。”厄瑪哽咽著打斷了他,緊緊抓著他的手指,搖頭,再搖頭,“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曾發誓要保護你,用自己的生命守護我們的感情,最終卻差點親手殺了你,毀了我們的一切。不,別道歉,這是我的錯,如果我夠堅定,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你是人是龍,我都該履行自己的諾言。”
格里佛回憶起那個值得銘記一生的夜晚,也是在這個地方,他們交付彼此,約定誓言,發誓忠於對方,互相保護。他相信那一刻他們都是真誠的,發自內心的,他也相信,即使到現在,經歷了那麼多那麼多,他仍然深愛彼此。
是謊言毀了一切,是他們對複雜的世界太不了解。
“我做錯了太多,傷害了太多。”沉默了一會兒,厄瑪接著道,“你和周惟是我最親的人,我卻親手把你們關進了次空間。我從沒想過你們能原諒我,我這麼做,只是在發現自己錯了以後,想要儘可能地補救錯誤。”
他艱難地權衡著,很久很久,才注視著格里佛的眼睛,道:“格里佛,如果你們要離開赫基星球,就把兩個孩子帶走吧,好好照顧他們,教養他們,讓他們在銀河系那樣和平開放的世界裡開開心心地長大,將來成為像你們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