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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的父親,父王,也有這方面的問題嗎?”周惟問厄瑪,“我記得上次在鳩塔,裡面並沒有我母親的畫像,你當時也在場的,記得吧?這裡面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嗎?”
厄瑪的手緊了緊,垂下眼瞼避開他的視線,道:“抱歉,我還沒記事的時候先君就去世了,所以並不清楚這些,也許你可以問問彼爾德殿下,他應該見過先後大人。”
“唔,也是。”周惟皺眉道,“等和談的事情敲定以後吧,到時候赫基帝國的危機徹底解除,他應該願意跟我說真話。”嘆了口氣,繼續吃飯,“總之回地球之前我得把這事兒徹底搞清楚。”
“回地球?”厄瑪一愣,“你要回地球?”
“是啊。”周惟說,“你不會以為我真的是回來當主君的吧?別逗了,我在地球活得好好的,要不是瓦龍汀非拉著我回來,才不想攙和這些事兒。不過我也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我爸——就是我的養父——已經死了,如果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我只能回來尋找答案。”
厄瑪的表情有些糾結,他不大確信地問周惟:“你真的不想留在赫基星球嗎?你一手促成了赫基人和伊薩人的談判,彼爾德殿下和加勒王都受制於你,留在這裡你就是整個星球的主人,回地球的話,你會失去這一切的地位和權勢。”
“我只是個飼養員而已。”周惟聳聳肩,“我搞不來政治,這次能壓制住加勒和彼爾德,促成和談,完全是因為喬格幫忙策劃。如果彼爾德能化解他和加勒之間的仇恨,雙方和平共處,我就不留著給他們礙眼了,免得他們聯合起來把我給暗殺了。”
說著說著,周惟忽然覺得自己今天有些不一樣——他好像變得健談起來了,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情況,就算對著喬格,他也很難一下子說這麼多的話。
厄瑪身上仿佛天然有一種親和力,讓他放鬆,讓他覺得親近,這感覺虛無縹緲又切實存在,像本能一樣,無法抵抗。
“這樣啊……”厄瑪若有所思,垂下眸子看著自己的餐盤,喃喃道,“也是,你一直生活在地球,對赫基星球沒有歸屬感,這裡對你來說只是個抽象的概念而已,並不是真正的家鄉。”
“也許吧。”
“那你會把神龍帶走嗎?”厄瑪又問,“它能在地球生活嗎?那兒的人會接納它嗎?”
“能的吧。”周惟說,“銀河系是個開放的、兼容並包的世界,和拓撲星系不一樣。那裡生活著各種不同物種的智慧生命,只要不危及社會安全,應該沒人反對我養龍,最多給我限定一塊特殊的地方。唔,大概有專門的機構處理這種事吧,就是手續會繁瑣一些。”
“完全不同的世界。”厄瑪微微蹙著眉頭,“聽上去……很美好的樣子。”
“嗯,也會有一些不如意,但總的來說還是美好的,更自由,更開放。”周惟說,“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我?”
“你不是要和喬格結婚,離開赫基星球嗎?”周惟問,“他是自由獵手,在地球也有註冊,到時候也許會帶你過去看看吧,住幾天。”
厄瑪有些勉強地笑笑,不置可否。
標準時午夜,格里佛回到了冰谷,他告訴周惟手信已經帶到,伊薩人徹底停戰,赫基人因為沒有彼爾德王的領導,也暫時蟄伏下來,按兵不動。瓦龍汀試圖跟蹤他,但被他甩掉了,並沒有得逞。
“暫時能做的就是等,等彼爾德和加勒的談判進展。”格里佛對周惟說著,“之前商定的一切都按計劃進行,你不必擔心。”掃過專心致志滾鐵環扮蠢萌的珀西,迅速打了個手勢。
珀西秒懂,格里佛已經聯繫了他的護航艦隊,把他們即將回國完婚的消息傳回了貝克星球,相信不久之後,他們龐大的親友團就會從各個星系趕往貝克王宮,準備參見他們的集體婚禮。
還是一起辦吧,結婚這種事太繁瑣了,分開辦兩回他們准得發狂。
珀西彈了彈指甲,表示朕已知曉,爾等跪安。格里佛給他比了個中指,告別周惟回自己的帳篷休息。
帳篷里沒有點燈,黑黢黢的,只有外面雪花的螢光微微透進來。厄瑪並沒有睡覺,正在靠在軟墊里擦拭他珍愛的鏈劍。聽到格里佛進來的聲音,他像是被驚到了,手指微微一抖,被劍刃劃破皮膚,滲出一大滴血來。
“怎麼了?”格里佛嗅到鮮血的氣味,立刻過來握住了他的手,“在想什麼?我嚇著你了嗎?”
“不,沒什麼,只是不小心。”厄瑪吮掉血珠,將手指在衣服上胡亂擦了擦,“你回來了,一切都順利嗎?瓦龍汀大人有沒有為難你?”
“沒有,一切順利。”格里佛吻他的嘴角,依稀嘗到淡淡的血腥味,不禁有些懊惱,雖然喜歡鮮血的味道,但並不包括註定伴侶的鮮血。
下次應該再小心些的,格里佛想著,在他身邊坐下來,將腦袋靠在他肩上。厄瑪自然而然替他按摩頭頂,修長有力的指頭順著他的髮際線揉按。格里佛發出舒適的哼唧,像愜意的貓一樣往下滑了滑,躺進厄瑪懷裡。
“下午都幹了些什麼?”格里佛隨口問。
“收拾帳篷,體能訓練,準備食物,然後和陛下……周惟聊天。”厄瑪老老實實匯報自己的行蹤。
“聊天?他和你聊天了?”格里佛有些意外,周惟平時話少得逆天,居然會和厄瑪聊天?
“嗯。”厄瑪說,“他說等和談之後,伊薩人和赫基人和平相處,他就會帶著神龍離開這裡。”
“嗯,對,我們都會離開這裡。”格里佛心情很好,“我要帶你和你父親回家,見見我的父母,然後和你舉行婚禮,到時候你想留在家裡也行,換個喜歡的星球也行,或者我們乾脆就去宇宙中漂流,飛到哪算哪兒,像星際流浪漢一樣……”
格里佛滔滔不絕描繪著未來美好的生活,說了半天才發現厄瑪一直沉默著,於是停了下來:“你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
厄瑪猶豫了一下,問:“那如果留在這裡呢?”
“留在這裡?”格里佛有些意外,抬起身來,“你想留在這裡?”
厄瑪的嘴唇動了一下,碧色雙眸看著格里佛,眼神閃爍不定:“我只是說假如,假如我想留下來,你、你會陪我留下來嗎?”
格里佛愣了,他從沒想過要留在拓撲星系,雖然他對結婚後住誰家這種事並不執著,但一直以來下意識覺得厄瑪應該不喜歡這個傷心地。
“因為這裡是你的故鄉嗎?”格里佛認真地問厄瑪,“故土難離?還是擔心你父親?”
厄瑪搖了搖頭,隨即又點了點頭,不知道是肯定還是否認。格里佛捧住他的臉,柔聲道:“你放心,我會對他像對我父親一樣敬愛,我會讓最好的醫生治療他,讓他安度晚年。”
“我知道。”厄瑪勉強翹了翹嘴角,給他一個溫順的放心的微笑,“我相信你。”
“嘿,別這樣。”儘管他掩飾得很好,格里佛還是敏銳地看出了他眼神中的失望和糾結,“好吧,不管你想待在哪兒我都會陪著你,赫基星球也好,別的地方也好,我們都在一起。”
厄瑪嘴角的微笑擴大了一些,開始變得真實起來。他主動擁抱了格里佛:“也許我也該離開這裡,去外面看看,看看更大的世界。”
“沒關係,日子長著呢,我們有的是時間。”格里佛拍拍他的脊背,溫柔地將他壓倒在軟墊里,吻他的鼻尖,“等事情結束了,我們先回家結婚,然後可以去地球看看,那是個有趣的地方,或許周惟和珀西也會跟我們一起去。”
“可是我們要怎麼離開呢?”厄瑪問,“彼爾德殿下會輕易放我們走嗎?萬一他和加勒冰釋前嫌,會不會覺得周惟是個威脅,會不會殺了我們?”
“誰也殺不了我們,相信我。”格里佛啃著他的嘴唇,用舌頭舔他嘴裡殘留的鮮血,那是愛人的血液,令人心碎,卻美味無比。
“為什麼?”厄瑪氣息有些急促,卻意外地執著,追問道,“因為有神龍嗎?可是神龍能打敗伊薩和赫基的聯軍嗎?”
格里佛停了下來,有些糾結地看著厄瑪,理智告訴他不能把珀西的護衛艦隊告訴厄瑪,那是他們的底牌,但情感上他完全無法對自己的註定伴侶撒謊。
他不想讓厄瑪擔心,惶惶不可終日。
“我們有外援。”格里佛告訴厄瑪,“我們有一個小型艦隊停靠在星球外圍,隨時待命。一旦加勒或者彼爾德有所異動,我和珀西會護送你們離開赫基星球,艦隊會接應我們,同時呼叫外界的援軍。”
厄瑪幽深的瞳孔驟然收縮,嘴角的微笑僵硬了半秒,隨即舒心地笑了:“好的,那我就放心了。”
第60章 N角戀EP02
“赫基尤特蘭崗斯曼薩”星球進入了詭異的和平期。伊薩人按兵不動,赫基人靜守防線,雙方元首行蹤詭秘,不知所蹤,只按期命親信手下發布自己尚在人世的公告。
亞大陸冰谷,原本劍拔弩張的三方也進入了短暫的平靜期,彼爾德和加勒似乎玩起了“我想靜靜”的遊戲,從第一天的長談之後便呆在各自的冰洞裡,既不見面,也不談話。
神龍四人組於是顯得有些無所事事。
周惟對這樣的局面頗有點頭疼,在他看來這點破事兒有什麼可糾結的,大家摒棄私怨握手言和不就得了嗎?為毛元首們都他娘的這麼軸?領導著幾億人呢,思想覺悟還沒他這禁斷症窮吊絲高。
真是富不過三代,世襲制度害死人!
而且亞大陸太特麼冷了,就算穿著恆溫服也凍得要死,再這麼下去他感覺自己的面癱症很可能就要成為永久性的了!
唯一慶幸的是有珀西陪著他,這傢伙身體溫暖,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熊熊熱量,只要待在它旁邊就像是回到了春天。而且低智商的生物就是好啊,傻乎乎的不知道發愁,局勢都這麼緊張了,它還是照樣每天都玩得很開心,滾鐵環啦、溜冰川啦、拱蘑菇啦……最近貌似還萌上了熊貓,沒事就把周全拖出去溜一圈。
這樣的萌寵大大緩解了主君陛下的焦慮症,話說養龍什麼的簡直太省心了,飢一頓飽一頓的完全沒問題,睡不睡覺也沒問題,每天只要陪它拋皮球扔飛盤就好了呢。
飼養員先生對自己回抱龍峪以後的生活充滿了信心。
至于格里佛……格里佛看到自己英明神武的兄弟像傻逼一樣在冰面上滑動翻滾接皮球的時候,內心是崩潰的。
獸態情況下想要討好另一半是比較難,但也不必這樣放棄自尊吧?扮蠢貨扮上癮了嗎?只有自我毀滅才能取悅自己的註定伴侶嗎?你吃多了土豆泥腦子被土豆皮塞住了嗎?
現在只能祈禱厄瑪以後知道真相了千萬不要有樣學樣,讓他也幹這種蠢事了。
不過以厄瑪的溫柔體貼應該不至於這麼喪病吧?格里佛蹲在苔蘚上看著自己“溫柔體貼”的註定伴侶,厄瑪正在進行每天雷打不動的體能訓練,強度之大難度之高令格里佛望而生畏。他以前總覺得軍校教官對自己像寒冬一樣嚴酷,現在才發現那簡直就是慈母情懷。
“對自己不必這樣嚴格吧。”格里佛有些心疼地說,“你的身手已經非常好了,再說我也會保護你的。”
厄瑪好脾氣地停下來,頂著毛巾擦頭髮:“習慣了,反正在這裡也沒有什麼事做,就當消遣好了。”趴在他背上做了個伏地挺身,半開玩笑地道:“而且我也要保護你呀。”
“……好吧,那我就全靠你了。”格里佛樂得甜滋滋的,托著下巴給他當支架,“也別太過量啦,不是身體不舒服麼?今早都沒怎麼吃東西呢。”這幾天厄瑪有輕微的低溫反應,心律不齊,食欲不振,他早上特意弄了點高熱量的粥,但厄瑪只吃了一半就說沒胃口。
“唔,沒關係,已經好了。”厄瑪說,做完最後一組拉伸運動,披上外衣休息。
“喝點水吧。”格里佛將杯子遞給他,“泡了你喜歡的茶,多加了糖,能維持熱量。”
“謝謝。”厄瑪接過杯子湊到嘴邊,嗅到茶的味道,輕輕蹙了一下眉頭,但還是非常領情地喝了一些。
“要看醫生嗎?”格里佛擔憂地問,“你昨晚驚悸了好幾次,我都感覺到了,是在做惡夢嗎?還是低溫造成的肢體抽搐?”
“不,不用,我只是……”厄瑪猶豫了一下,說,“我只是有點擔心我父親。”
“哦哦。”格里佛恍然大悟,不禁暗暗懊惱自己太粗心,早該考慮到這個問題的,“要接他過來一起住嗎?你和彼爾德王的契約已經解除了,至於他的叛國罪什麼的,可以讓周惟給赦免掉。周惟是赫基帝國的主君,彼爾德這點小面子還是會給他的。”
厄瑪搖了搖頭:“不用為這點小事麻煩,我們不是要離開這裡嗎,到時候偷偷帶他走就好了。我父親非常懼怕彼爾德王,接他來他會崩潰的,不如讓他繼續單獨住在外面。我只是最近心裡有點不安,所以想去看看他。”
“那就去看嘛。”格里佛說,“你想什麼時候去,我陪你。”
“不,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厄瑪道,“他不喜歡見人,不是針對你,只是……他不了解你,等以後時間長了,大概就好了,我會努力說服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