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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厄瑪再次站到了彼爾德王的書房門口,叩了叩門。
沒有人回答,他靜等三秒鐘,推門進去,只見彼爾德王已經從椅子上起來,站在了落地窗旁邊。房間裡的香氣散得差不多了,只聞到淺淡的夜幻木的後調。
“要為您續一點香嗎?”厄瑪問。
依舊沒人回答。他走到矮桌邊,從抽屜里取出香料,小心地加入到香薰爐里。清甜的氣味在四周瀰漫開來,彼爾德王深深吸氣,眉宇間蕩漾起一絲朦朧的愜意,少頃動了動手指:“過來。”
厄瑪走到他身後,停在三步之外。彼爾德王回頭,從上到下打量他一番,問:“下午你去了角斗場?”
“是的,王,我參加了下半年的聯擊賽。”
“贏了嗎?”
“輸了。”
“真是可惜,我還讓人買了你贏,花了一百個金幣。”彼爾德王嘖嘖嘆了口氣,大手捏住他左臂看了看,問,“受傷了嗎?”
“是的,王,被鏈球刮傷了。”
“聽說是陛下救了你?”彼爾德王鬆開他的手臂,粗糙的手指捏住他的臉,指甲幾乎掐進了他的皮膚,“他什麼時候對角斗感興趣了?”
“我不知道。”厄瑪一動不動,平靜地回答,“也許陛下只是想放鬆一下,星寰能消遣的節目不多,而男人都喜歡看角斗。”
“那麼喬格呢?”彼爾德王的眼睛眯了起來,淺灰色的眸子四周血絲瀰漫,看上去有種神經質的兇狠,“聽說他撲到了你的身上,還替你包紮了傷口?”
“是的,王。”厄瑪看著他的眼睛,毫無波瀾。
“說說看,你們都聊了些什麼?”彼爾德王鬆開了他,用手帕擦了擦手指,丟在窗前的桌上。
“他問我關於土著的問題,還有您的來歷。”厄瑪在他看不見的角度極為隱蔽地吐了口氣,說,“他懷疑您不是赫基土著。”
“噢,真是觀察力敏銳,那麼你是怎麼回答的?”彼爾德王挑了挑眉。
“我告訴他事實。”厄瑪道,“就像小時候您告訴我的一樣。”
彼爾德王點了點頭,又點了點頭:“很好,乖孩子。”兀鷹一般的眼神盯著他看了良久,拍了拍他的臉,“剛才是怎麼回事?你們在門口說了些什麼?我以為你要留他過夜呢,呵呵。”
厄瑪的眼神微微變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復了,道:“我們在道別,王。”
“他看上你了嗎?”彼爾德王略帶嘲諷地問。
厄瑪語氣窒了一下,沒有回答。彼爾德王皺眉:“怎麼不回話?規矩都忘了嗎?”
厄瑪跪下去,低著頭,仍舊沒有回話。
彼爾德王露出驚訝的神色,彎腰捏起他的下巴:“你很久沒有這麼不懂事了,厄瑪。”仔細端詳著他秀美的面孔,拇指在他紅潤的嘴唇揉過,颳了刮他柔軟的,略有點絨毛的下頜,忽道,“不知不覺你都長這麼大了,我的孩子,你簡直和你的父親一樣英俊,怪不得他會喜歡你。”
厄瑪的氣息有點急促,翡翠色的眸子非常明亮,像是被點燃了什麼東西,單純而危險:“是我喜歡他,王。”
“噢!”彼爾德王意外極了,“你膽敢這麼說,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嗎?”
“我是您的奴隸。”厄瑪說,“我時刻牢記著這一點,王,所以我才無法對您撒謊。我有點喜歡喬格大人,我無法控制我自己……您說過,餓了要吃,渴了要喝,人必須面對自己的本能。”
“喜歡也是人的本能。”
彼爾德王鬆開他,退後一步,仿佛不認識一般仔細打量著他,怪叫一聲:“哈!真是沒有想到,我把你調|教得這麼成功,連我自己都大吃一驚。你說的沒錯,飢餓、乾渴、性……這都是人的本能,只有直面自己的欲|望,向主人坦白自己想要的一切,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奴隸。”
“可是你的坦白真讓人生氣啊!”彼爾德王不知從哪裡變出一隻鞭子,用鞭柄抬起厄瑪的下巴,“‘喜歡’是嗎?連我都得不到的東西,一個奴隸怎麼配擁有?你以為你是誰?”
“我現在知道了。”厄瑪靜靜跪在地上,平靜地說,“我不知道我不能‘喜歡’,您並沒有告訴我。”
彼爾德王揚起鞭子,右手卻劇烈地顫抖起來,他急促喘息著,閉上眼睛仿佛在抵禦某種眩暈,最終將鞭子扔在地上,道:“滾出去!”
厄瑪無聲地站起身來,退後三步,轉身走出了書房。
彼爾德王扶著桌子坐到了椅子上,大手扶著額頭,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聲音。他附身在香薰爐上深深吸氣,良久臉色略微平靜了一點,拉開抽屜,從那裡面取出一個精緻的金屬小盒。
盒子裡是一枚拳頭大小的印章,頂部雕刻著一隻振翅欲飛的雄鷹,奇怪的是雄鷹的翅膀卻只有一半,另一半仿佛被一刀劈下,不知所蹤。彼爾德王撫摸著雄鷹的翅膀,拇指在斷裂處留戀地摩擦,少頃拿起印章哈了哈氣,將它印在自己的手背上。
一個正方形的黑色印鑑拓在他蒼白的皮膚上,那是一個由變體火焰圍圈起來的圖案,莊重大氣,充滿某種神秘高貴的氣息。火焰中間是一串古老的文字,每一個筆畫都像荊棘一樣沖天聳立,不屈而驕傲。
“下伊薩。”彼爾德王喃喃念著那串文字,一遍又一遍,“下伊薩……”
“加勒。”彼爾德王捏著那印章,用力之大讓雄鷹斷翼的裂口刺傷了自己的皮膚,他低聲自語著,“上伊薩已經毀了,你必將臣服於我,加勒!你終究有一天要跪在我的腳下……”殷紅的血絲順著手指與印章的夾fèng滑落下來,滴滴答答掉在書桌上。淡淡的血腥氣合著夜幻木的香氣,混合出一種令人絕望的濃郁的氣味。
彼爾德王仰靠在座椅靠背上,闔上眼睛像是睡了過去。
側殿,狹窄的侍衛寢室,厄瑪赤著上身,將自己倒掛在屋頂的吊環上,僅憑雙臂之力固定身體,紋絲不動。汗水一滴一滴掉在皴裂的木質地板上,他默默數著自己的心跳,腦海中卻一直一直飄蕩著一個人的影子。
飢餓、乾渴、性……人最基礎的本能,最直觀的欲|望。彼爾德王從小就告訴他,人因為本能而生存,因為欲|望而勇敢。彼爾德王想讓他成為一把刀,一頭猛獸,忠於自己的本能,忠於主人的飼餵。
但彼爾德王不知道的是,他有著和本能一樣強大的控制力,他能勇敢地面對本能,也能殘忍地控制它們。
“吱呀——”吊環發出一聲澀響,厄瑪緩慢地將身體順了過來,雙臂伸直,一個空翻穩穩落地。他深深吁了口氣,調整呼吸讓心跳平穩下來,在浴室沖洗身體,對著鏡子修剪下巴的絨毛。
左臂的傷口已經癒合,留下三道平整的疤痕,喬格的手藝好極了,一點錯位都沒有。厄瑪的嘴角無法抑制地翹了起來,他撒了謊,即使有鏡子,他也不可能比喬格做得更好。
手背似乎還留著碰拳的觸感,厄瑪放下小剪刀,動了動手指,眉頭卻慢慢皺了起來。
只是本能嗎?
可以擁有嗎?
他們……“父親”……會同意嗎?
厄瑪有些煩悶,披上侍衛的制服,走出了浴室。
第44章 奉旨搞基EP01
主君寢宮,周惟披著白色浴袍坐在一層大廳的王座上和格里佛談正事。珀西則仍舊趴在他的金堆上,頂著黃金后冠,爪子一五一十地扒拉著他的金幣。
“我們猜得沒錯,彼爾德王是伊薩人,好像還是個小頭目,部落首領之類的吧。”格里佛懶洋洋靠在樓梯扶手上,對周惟道,“幾十年前,他因為某種原因被加勒王趕出了‘伊撒黑倫斯萊特巴哈’星球,投奔先君,也就是你的父親,後來因為功勳卓著,被封為攝政王,厄瑪的部落就是那個時候被掃平的。”
“加勒王為什麼趕他走?”周惟問。
“厄瑪說他不知道,讓我去問瓦龍汀。”格里佛聳聳肩,“瓦龍汀原先是加勒的貼身侍衛,後來背叛他投靠彼爾德王,所以應該是最清楚這一切的人。不過我想我撬不開他的嘴。”
“為什麼?”周惟說,“也許可以試試,你不是連厄瑪都搞定了嗎?”
“搞定”這個詞兒讓格里佛有些沾沾自喜,不過他畢竟是個睿智的男人,基本的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他們不一樣,再說我們也沒有時間了,加勒王勢如破竹,再拖下去赫基帝國連最後的談判籌碼都得丟個一乾二淨。”
“唔,時間是個問題。”周惟皺眉道,“好吧,這個問題等我們抓住加勒王直接審問他好了。”
“嗯哼。”格里佛點頭,“所以現在我們的首要任務是抓住加勒王……你有什麼計劃嗎?”
“……沒有。”周惟略有點羞愧,作為一名土生土長的地球野生動物飼養員,他實在是沒有戰略戰術方面的經驗,最多就知道個“三十六計”,還僅限於名稱,“我就是看了看戰報,然後打算帶珀西從最近的防線突圍過去,把加勒抓來,這樣。”
還真是……簡單粗暴啊……格里佛的下眼皮抖了抖,不過他在原則上是對的,因為他說“帶珀西”——打仗什麼的,有這一條也差不多就夠了。
“嗯嗯。”那邊廂,趴在金堆上數錢的某人發出贊同的哼唧,表示這計劃非常圓滿毫無破綻。然後轉向周惟,用爪子刨了五個金幣推到他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他的胳膊:“嗯嗯?”怎麼少了五個?
主君陛下臉色相當尷尬,拍了拍他的爪子,將金幣撿起來丟進金堆,假裝沒聽懂:“乖哦你自己玩。”夭壽哦,誰說它不會數數來著?
珀西有些不確定,回頭又重新一五一十地數了起來。
格里佛決定以後無論如何也不能長時間地保持獸態——這玩意好像影響智商啊有木有?
“你呢?你有什麼好點子嗎?”周惟虛心地請教格里佛,畢竟他是個獵手,而且是個船艙里堆滿軍火的獵手。
格里佛早前就和珀西討論過這件事,就等著他問呢:“我看了戰報,自從上次你和珀西偷襲之後伊薩人就增強了戒備,尤其是加勒王身邊,防衛非常嚴密。他們還調用了大量的天基力量,我看想像上次那樣接近他可不容易。”
“是哦,”周惟皺眉道,“上次是有點打糙驚蛇。”
“不過不要緊,任何防禦都有漏洞,伊薩人也是一樣。”格里佛話鋒一轉,道,“伊薩防線西側有一大片原始森林,直通海岸線,那裡有嚴重的磁干擾,天基防線覆蓋有限,他們只能靠地面部隊對付我們。我們從硫塞山西面的海岸線登陸,穿過密林靠近他們,然後強攻——珀西應該能做到這一點——一旦抓到加勒王,馬上往西撤退,只要進入磁干擾森林,就成功了一半。”其實不管伊薩人防衛多嚴密,在他和珀西眼中都和紙糊的差不多,他們倆如果一起穿上超時空機甲高階展開,這個星系應該還沒人能夠抵擋。
所以事實上這個計劃難度最大的部分在於,抓到加勒以後如何甩開彼爾德王的人,然後把他藏在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周惟在他說話的同時便打開了全息三維地圖,摸著下巴琢磨了一會兒,點頭:“好吧我明白了。于是之後呢?抓到加勒之後我們要把他帶到哪兒?不能帶回星寰吧?那樣彼爾德王肯定會強行接手,萬一雙方矛盾激化,我們就好心辦壞事了。”
“對,這才是計劃真正的難點。”格里佛讚許地道,他和珀西也討論過這個問題,最終確定的方案有兩個,一個是把加勒送到珀西的護航艦隊,但那樣勢必會暴露他們的底牌,萬一加勒王見多識廣,還有可能會識破他們的真實身份。另一個就是在赫基星球上找個妥當的地方,把加勒藏起來。
赫基星球上只有一個地方可以避開彼爾德王的視線——亞大陸。
“亞大陸怎麼樣?”周惟跟他們想到了一塊兒,“亞大陸面積巨大、地勢詭異,彼爾德王就算地毯式排查一時半會也找不到我們。”
格里佛打了個響指:“就是這樣,所以我打算今晚就去一趟亞大陸,爭取在明天下午之前找個合適的地方。”
“一天夠嗎?”周惟有些擔心。
“夠。”我會告訴你為了調查小妖精我已經在亞大陸轉了好幾圈了嗎?
“好吧。”周惟將信將疑,不過這種時候只能相信他,“那到時候我和珀西要怎麼擺脫彼爾德王的人,把加勒送進亞大陸?彼爾德王不會讓我們單獨行動的,一定會派大規模部隊作為後援接應我們,我們要怎麼避開他的視線。”
“這個容易。”格里佛嘿嘿一笑,“到時候我會跟你們一起去,進了樹林以後你們只要藏起來,等我把人引開就好了。”
“你怎麼把人引開?”周惟不解,“珀西目標太大了,很難冒充的。”
“我自有妙計。”格里佛拍拍陛下的肩膀,“總之這個你不用擔心,明天早上只要和彼爾德王商量好後援部隊的部署就好了,等我回來我們再確定隱匿和撤退的路線。”二重身扮演遊戲從小玩到大,誰能把我們這種dna高度重合的雙胞胎認出來?